麥克要賣餐館,托尼想買餐館,那為什麽托尼和愛麗莎要吵架?事情是這樣的,麥克開這個餐館已經幾年了,那時正是九十年代的末期,美國的計算機行業越來越熱,許多人參加個三個月的電腦培訓班,拿到證書就可以找個年薪四萬以上的白領工作;股票市場同樣是蒸蒸日上,每天都可以聽到做股票的人賺了幾萬,幾十萬。
成千上萬的人都在做股票,我當時在讀書,沒這個膽量用賴以生存的存款去冒險,盡管說99%的人都賺了,我進去可能就是那個1%。當然,麥克當時隻有二十八歲,他早就看到了這個大好形勢,他如何肯像自己的父輩一樣,開一輩子餐館。
麥克要賣餐館,已經是很久的事了。我在那裏工作的時候,他就說過。他經常問我國內做生意的問題。
我不解的問他:“這餐館又不是不賺錢,何必要賣掉它”?
他告訴我說:“這一勺勺炒的是辛苦錢,永遠也發不了財?你看看人家賣糖豆的,買幾百個投幣式的機器,擺在幾百家商店裏,一個星期取一次錢,放一兜糖豆,一個月都賺幾萬塊,我開餐館又要交房租,又要雇人,還得買料,炒菜,送外賣,實在不值得。”
是啊,他這麽年輕,開一輩子餐館確實有點可惜。老一輩廣東人移民,多數都開中國餐館;早晨進去,辛勞十幾個小時,到深夜邁著疲憊的步子回家。一年沒有休息,每天不停的賺錢,從來也沒有時間消費。就這樣一輩子就過去了,慘淡辛勞的幾十年。他們從沒有體會過在邁阿密的海灘度假,他們也沒有做過豪華遊輪到加勒比海。他們隻知道每天不停的賺錢,就這樣一代又一代。
托尼畢竟是個作過領導的人,他盡管隻是炒菜,但是他一看過菜單的價格,算一下廚房每天出去了多少個菜,就已經算出了營業額。另外,中國餐館購入的所有的肉,鮮菜,調料等所有用品,都是當地的中國人經營的食品批發公司供給,送貨的人總要找時間和廚師們聊聊天,他很快掌握了進貨價。他知道這家餐館是麥克租的房子,他隨便問問,麥克就不精心的將每月的房租告訴了他。
托尼做過打雜工,炒菜,不需要問就知道工資的行情,另外,愛麗莎做侍者,當然他也知道了侍者的工資很低,主要靠小費。這就是開這個餐館的全部的支出。
這進出的資金一算,麥克和戴安娜最少一個月賺一萬多。托尼辛辛苦苦的幹一個月,也隻能拿到兩千多塊,還要看著老板臉色。托尼早就按耐不住了。
昨天晚上,在下班的途中,他和愛麗莎說了起來。
他們兩位雖然同住一間屋,同睡一張床,但唯一的共同話題隻有餐館的事情。
托尼說:“麥克好像不想長久做了,今天又有客人找回來了。”
愛麗莎問:“為什麽?”
“人家要的是菜單上的火腿炒飯,他從飯鍋裏把普通的炒飯裝了出去,人家一會兒就退了回來,是我又重新炒的。”
在美國的中餐館中,主食一般都是白米飯和炒米飯,存放在保溫鍋內,隻要客人在此用餐,一般的餐館的這兩種米飯是免費的。炒米飯是昨天剩下的米飯,加雞蛋,醬油炒製成的。麥克剛開這個餐館時,為了吸引客人,才加了些火腿。
客人如果根據菜單買的火腿炒飯,那是特意炒的。用新鮮的雞蛋,白米飯,和火腿炒成,味道與存放在保溫鍋內炒飯一點都不一樣,沒有那種不鮮的感覺。麥克給客人的火腿炒飯,是從保溫鍋裏舀出來,客人當然馬上就發現問題了。
愛麗莎回答說:“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嗎?用不要錢的破炒飯當鮮炒飯賣,人家找回來是便宜你,不找你的,人家也不會再來了。”
“可不是咋的!他反正也要賣了這家店。”
愛麗莎說:“我說這幾天小費怎麽這麽差,原來是炒菜出了岔子,客人吃得不舒服,怎麽能多給小費?”
托尼說:“我捉摸著,咱們要不要把它買下來。”
愛麗莎一愣,突然大叫起來:“你他媽狗改不了吃屎,一上床你軟得像一條毛毛蟲,一提起當官,你馬上情緒激昂。”
托尼也火了:“你別老動不動就往床上扯,我他媽說正經的呢。我辛辛苦苦的炒一個月,也就掙那點血汗錢,我能炒多少年那,炒不動了喝西北風去啊!”
“OK,你有那麽多錢去買嗎?”
托尼說:“我已經算過了,你我湊起來能有兩萬多塊。這個餐館按照營業額乘以三的話,也就有十萬塊左右。我和他說說,先給他這些錢當定金,以後每個月交一萬塊,幾個月就可以還清。”
愛麗莎馬上還嘴說:“那錢我是留著上學的,你都扔在這裏,我拿什麽去交學費?”
托尼耐心的說: “你那點學費,每月的零頭就夠了,再說自己做了老板,還去上什麽學?.”
愛麗莎心裏明白,她和他同居無非是臨時解決經濟困難,她哪裏有心和他去過一輩子?
你過去在輝煌,現在你一無所有.像你這樣的人,全美國有成千上萬。我嫁給個美國老頭,起碼身份還能轉變成美國公民,和你在一起,真得去喝西北風去了。
古人雲:夫妻本是同齡鳥, 大難臨頭各自飛.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何況這種互相利用的臨時夥伴, 隨時都有分手的可能。
愛麗莎裝著笑說: “你就踏踏實實的炒菜,我畢業找到工作,養你不就行了嗎!”
托尼看著愛麗莎,眼裏一熱,淚差點沒出來.他把車停到路邊,一把抱住愛麗莎,拚命的親了起來:”愛麗莎,你是這個世界上,讓我第一個感動的人.”
愛麗莎用手推開他的嘴,叫著說:”你他媽的胡子紮死我了.”她眼光中蔑視和厭惡的神情,一絲也沒有逃出托尼的眼睛。
徹頭徹尾地虛偽,那才行得通!托尼是多麽的油滑,他最善於與人鬥。他也笑著說: “我想開餐館不就是讓你過更好的日子嗎? 用不了幾年咱們也可以買房子,實現美國夢。哎呀.咱倆一起好了這麽久,你的中文名字叫什麽?”
愛麗莎一驚,遲疑了一下說:”叫我這個名字挺好,咱們這是打黑工,萬一哪天你叫露了嘴, 移民局會把我驅逐出境的.”
托尼說:”黑工? 我想我才是黑工,你怎麽也是?我還想用你的名字改這個餐館的所有權呢.”
這一下扯到了正題上,這也是愛麗莎一直在回避的話題.
在美國雖然開公司程序很簡單,但是合法的手續一定要有.公司的擁有者要提供自己的社會保險號,住址,還要填寫許多表格。托尼的簽證早就失效了,當然沒有這些, 他想把這個餐館用愛麗莎的名字買下來,然後他再和她私下簽個股份合同。
美國的官方機構辦事非常死板,而且一切按證據說話。 如果他不把麥克的名字改掉,把錢給了麥克,萬一哪天麥克翻臉,把餐館會輕而易舉的奪回去.那就雞飛蛋打了。 餐館如果用愛麗莎的名字,她既管理不了,也不會感興趣,她早晚要走的.所以,一切仍然在托尼的掌握之下。另外,就是有什麽意外發生,他們倆之間還有另外一份協議。
托尼馬上問:”你現在到底是什麽身份?”
愛麗莎這次想瞞也瞞不住了,隻好說了實話; 愛麗莎和丈夫來到了美國,國內留下了一個三周歲的女兒. 她丈夫是個讀書人,根本沒有想出國.在愛麗莎沒完沒了的吵鬧下, 開始聯係美國的學校。 那時的簽證很難, 沒有全額的獎學金,是很難拿到簽證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 愛麗莎打聽到美國的圖書館專業, 很少有人報考, 因為畢業後找不到工作。 她讓她的丈夫申請了這個專業, 沒想到很快被錄取了,還拿到了全額的獎學金. 他們留下了幼小的女兒, 雙雙來到了美國。
來到美國後, 一切和在國內想象的大相徑庭,沒有見到這個花花世界的遍地黃金,日子反而過得比在國內清苦。 沒辦法,她丈夫上學, 她出去做餐館工. 她哪裏是那種賢妻良母, 哪有心把自己掙的辛苦錢來支持這個窮書生。不出幾個月, 她自己聯係了這個州的一所社區大學, 離開了丈夫讀書來了。 為了早日擺脫她的丈夫,她特意把自己的陪讀身份,轉成了學生身份。在美國, 凡是持有學生身份的人, 必須成為全職的學生, 才能維持這個身份.因為學校會向移民局定期匯報的。 學生身份每周限製在校園內打工不超過二十個小時, 出外打工要特別批準, 否則是不合法的。
愛麗莎說: “我都和你講實話了, 我這個身份根本做不了雇主. 所以我勸你就炒你的菜,等我畢業了再說.”
托尼低頭沉思, 這個女人的作用已經用完了,沒有什麽養著的價值了. 他委瑣的外表下,沒有引起自己的道德動蕩. 沒有任何的親情,他才不考慮什麽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愛麗莎好像看出了托尼的心事, 說:”別想出格的事了, 咱兩人就這麽過著, 等我畢了業, 再考慮以後的路如何走.”
托尼的真麵孔慢慢的顯露了出來, 他盡管每天辛苦的工作,他從來也沒有就失去了自我,喪失了生存的勇氣.
他說:”我一定要做我想做的事情.愛麗莎, 我就還叫你這個名字吧, 你的中文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現在要開始做籌錢的事情. 你願意住在我這裏, 歡迎, 但是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了. 你要是想搬走, 我也不想阻攔.這是自由社會嘛.”
愛麗莎驚呆了, 這也太現實了,用不著就馬上逐客出門了。
她哭了,大聲地哭, 這個小鎮晚上九點鍾以後,已經夜深人靜, 她的哭聲像鬧貓時的母貓的哭叫聲,傳得很遠很遠。她哭得是自己的人生,苦的是長時間的辛勞和折磨。
她看托尼無動於衷,就哭著說:“你這個老王八蛋, 你把我玩兒夠了, 用不著一腳踢走, 你他媽也太不是人了.”
托尼一笑說: “誰玩兒誰呀?你又不是黃花閨女, 你他媽不知睡了多少人了.我每月供著你,你他媽也太貴了,我找個洋妞也就一百多塊, 你想想看,我每月付給你多少?”
愛麗莎大叫著說: “你以為我是個妓女啊?我他媽和你睡了這麽久, 連你的一絲情都沒有.老娘不能讓你白玩兒,我到移民局告你去, 你是非法潛逃的.”
托尼掏出一根煙, 點上火,隨著嘴中冒出的青煙, 笑著說: “ 告我? 笑話.咱倆是一個藤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抓我的時候,我順便把你也抬出來,你不也是非法打工嗎?咱們倆可以一起回國。”
愛麗莎愣住了,薑還是老的辣,她的這點心眼無法和托尼比。看得出,托尼早已把身份,法律,程序等事情悄悄的搞清楚了。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老家夥心狠手毒,如果今天晚上還是住在他的床上,還不知道什麽事情要發生?
她哭著說:“既然話都說明了,我這顆心也死了。我今晚就搬走。”
托尼說:“別這麽快,我今晚還有需要呢?”
愛麗莎說:“你找你媽去吧,老娘不伺候了,不過你要給我點錢。”
托尼啟動了汽車,帶著愛麗莎回到了住處。愛麗莎把自己簡單的行李,放到了汽車的後備箱裏,離走時,托尼給了她一個信封。她打開一看,裏麵有五百塊錢,自己的心裏有了點補償,心想這人還有點良心,發動車子離開了。
托尼也不是傻子,他心裏明白,如果把人欺負得太苦,萬一哪天愛麗莎真正的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他將是第一個被報複的對象。他不想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裏,還沒站穩就樹敵,另外他也不能再毀在女人的問題上了。
回到家以後,托尼給餐館裏炸油鍋的中年婦女打了電話,問是否願意合作?那位中年婦女丈夫在一次車禍中死亡,現在是單身。她幾年前就加入了美國國籍,身份沒問題。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出一點錢,馬上合理合法的擁有這個餐館。托尼的股份是私下的,不可能在法律上生效。另外,托尼嘴上是股東,實際是個炒鍋,起碼每個月不需要給他開工資,他拿得再多也是利潤,餐館不賺錢他一分也得不到。這個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啊。她爽快地答應了托尼的建議,托尼出兩萬塊美金,剩餘的部分她都付清。不過,她要求持有65%的股份,托尼這時也沒有其他的選擇,隻好答應了。
當天的晚上,托尼又給麥克打了電話,把他們要買餐館的事情說了,讓麥克盡快給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