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大荒流

縱浪大化中 不喜也不懼 應盡便須盡 無複獨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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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哥在1989

(2009-06-03 17:42:21) 下一個

一陣高亢的女聲民主萬歲卷雜著人群的山呼海嘯從收音機裏傳來,驚醒的我躺在床上一時有點發懵。然後意識到,原來倏忽已是二十年,NPR早間節目在做專題報道。

1989,我還是懵懂無知的年齡,那一年對我而言,有一個關鍵詞:暴徒。新聞聯播裏政委長相的播音員每天都在更新暴徒名單,PLA的子彈和坦克非常精準,專攻暴徒。很不幸,班裏有個同學與某暴徒同名,從此就得了個暴徒的綽號。我們被關在學校裏,沒有特批,誰都不許出校門。同年級某班的四個女生不知從哪裏弄來毛主席像章和語錄,像章往胸前一招呼,舉著紅寶書在校園裏遊行。她們被請到校長辦公室,後來被全校通報批評,呼為害群之馬。父親來看我,隻能在傳達室見麵,他把水果遞給我的時候,連呼僥幸,解釋曰:知女莫若父,我,衝動型選手一名,倘若此刻在北京念大學,必是廣場上靜坐絕食中一人,也未必不會是槍下亡魂。

轉眼暑假至。某日晚飯席間,父親突然說:同事老馬夫婦前段時間被通知去北京認屍,但倆人北京沒去成,全住進了醫院。我連連追問:那小馬哥呢?父親不答。

小馬哥,家中獨子,我們大院曾經的驕傲,那真真是我的偶像。我念小學他念高中時,曾傳授過我所謂學習的“絕招”。在念書一事上,盡管世間強人高手輩出,我單單佩服過他一個人。他當年高考誌願表上隻填了一所大學:清華。無論老師家長如何苦口婆心,他兀自巋然不動,絕對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架勢。當然,小馬哥以絕對優勢上了清華,留下一寂寥背影供學弟學妹景仰。1989,應該畢業的他永遠沒有畢業。

同年秋天,老馬申請病退,回家“頤養天年”,馬嬸則一直住院。年底的時候,突然聽父親說,有人傳聞小馬哥回家了,說是在不知河北還是湖北躲了半年,最近才輾轉回到家。我希望這是真的,或者說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總之從那以後,我再沒有見過老馬一家。

我這人既無政治敏感性也無政治立場,我隻是每每想起另一位親曆此事並且一生命運被深深改變的老師在寫給我的信裏說:……熱血和真誠被出賣……,仍然會無來由地悲傷。如村上所言:無論怎樣,在雞蛋與牆碰撞的時候,我一定要站在雞蛋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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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城 回複 悄悄話 阿彌陀佛!
achie 回複 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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