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團圓
(2009-06-24 21: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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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密歇根Kalamazoo出差,回來途經Indiana Dunes,幾個同事決定去逛逛。天氣太熱,beach更是可想而知。徒步前,某同事決定退出,剩下我們四人繼續。爬了一個沙丘之後,另一同事欲退不能,勉力前行。如此幾番,抱怨聲不絕,隻有我和AC比較享受。最後到湖邊時,那兩位都快趴下了,直說我和AC是瘋子,哈哈。
我喜歡走路,因為我太怕停下,於是不停地走,沒有目的。
這兩周多來,在commute途中,一直交替在讀兩本書:《小團圓》和“The Jane Austen Book Club”。厭煩英文的時候就看前者,反之後者。後者是因為覺得電影好玩才從朋友處借來看的,果真幽默,然而笑過也就過了。前者一半是好奇,另一半我也不知為何,當然我也不用標榜自己是迷,因為從來不是。
《小團圓》看完覺得骨子裏冷得慌,再回想宋寫下的前言,又覺荒謬,進而想冷笑出聲。《小團圓》的出版,對讀者是慈悲,對張是殘忍;而象我這種因為獵奇而閱的,對張是殘忍加殘忍。
張的敘事能力似乎全部給了早期創作。《小團圓》敘事之雜亂,頭緒之繁瑣,故而閱讀過程對於象我這樣對大家族軼事半點興趣也無的人,簡直是折磨。最不喜的是張在坦白與隱瞞之間的猶猶豫豫,每每寫到緊要處,又戛然而止。既無盧梭的勇氣,又似乎對所恨之人存了惻隱之心,然後又為這樣的惻隱之心而內疚甚而厭己。然而這最不喜,又恰恰是讓我最感心疼之處。《懺悔錄》到最後基本演變為個人標榜,有點像negative-aggressive;而張的猶豫,正是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讀九莉與之雍的故事時,我腦子裏總是自動地去和《今生今世》對照。不得不說,胡和張,個性之相異全體現在文字上了。姑且不論胡的政治立場,單純從文人角度上來說,他的文字,讓人溫暖;而張,冷峭譏諷背後,是一個女人莫大的悲哀與不肯承認的孤寂。我讀到九莉在紐約打胎那一段,簡直整個頭皮都要炸了,她究竟是太愛自己還是在作踐自己?張似乎是心甘情願地跳出來做一個敘事者,剔骨去筋地解剖,然後又試圖挽回一點餘地,那點餘地,是她自己的驕傲。
文字風格還是一如既往的張愛玲,“……更嫌自己說話言不達意,什麽都不願告訴人了,每次破例,也從來得不到滿足與安慰,過後總是懊悔。”我是典型經常懊悔的人,所以這句話深得我心;再比如“……這一段時間與生命裏無論什麽別的事都不一樣,因此與任何別的事都不相幹……”大概我仍然是比較樂觀的人,假使我生命裏有這樣一段時間,我寧願忘卻當中的一切不快,選擇性記住特別的事和特別的人,寬容地待自己。
《小團圓》,其實是張愛玲與張愛玲自己的大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