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大荒流
縱浪大化中 不喜也不懼 應盡便須盡 無複獨多慮
4. 斷奶
劉林芬強行給張小白斷奶，本來是自家門後的一點破事兒，卻沸沸揚揚成了西陵巷的頭條新聞。巷頭巷尾的街坊嘀咕著張小白生下來的小圓臉現如今都抽抽成尖下巴頦了。就連納小三都聽說了張小白日益嚴重的民生問題，左手揣在褲兜裏，緊緊攥著兩分錢買來的棒棒糖，尋思著要不要去文化館把糖給她舔兩下，終於還是舍不得，自然錯過了令張小白銘記他點滴之恩的第一個機會。街坊鄰居這樣議論了幾天，張岐沅夫妻倆跟沒聽見似的，眾人隔靴搔癢難免意猶未盡，自有熱心人登門造訪。
徐大嬤這日進得後院，見劉林芬正在壓腿，湊上前問：小劉，娃娃還好？
劉林芬立直了，客氣地叫了一聲徐姐，並不正麵搭話。
徐大嬤自顧自地說：我家鄉下親戚明天殺豬，要不我喊他們把豬腳給你送過來？那東西用黃豆燉最下奶了。還有鯰魚也不錯，叫你老倌兒找人問問看哪兒能買到。
劉林芬笑笑說：我家那個背時鬼有奶粉和米哺就夠了。
那有什麽營養呀？吃了虛胖，以後生病多，太麻煩啦。
劉林芬不再理她，開始下腰。
徐大嬤討了個沒趣，臉上有點掛不住，訕訕地尋路而去。經過前院的西廂房的時候，看見張岐沅坐在辦公桌前的藤椅上，正拿著奶瓶給張小白喂奶粉。她嘖嘖兩聲，搖搖頭出了文化館。
眼瞅著就快到中元節了，劉高氏開始拓印甲馬，準備拿到城南的集市上去換幾文油鹽醬醋錢。鬼節的前五天正逢上趕集，她找了隻竹籃，滿滿當當裝了一籃子紅黃白各色草紙印的甲馬，叫幺兒子劉小改拎了，往城南走去。
劉小改本來和同學約好要去州北水庫遊泳，卻被他媽抓了差，還是這檔子乏味的事情，難免有氣，又不敢跟母親頂嘴，隻好怏怏地跟在劉高氏身後亦步亦趨。
劉高氏挨著進城賣肉的柴屠夫邊上找了塊空地，招呼劉小改放下籃子，自個兒往地上盤腿一坐，開始了買賣。劉小改在一旁百無聊賴，開始數麵前經過的腳，見有人穿著白色的回力球鞋，跟供銷社櫃台裏擺著的一模一樣，心裏不禁豔羨，暗暗算計賣多少張甲馬紙才夠買一雙球鞋，再一想到他媽絕不會拿這錢給他買球鞋，不由沮喪。
近晌午的時候，籃子裏的甲馬快賣完了，卻來了個不速之客，手裏提溜著兩扇剛割的豬板油，用稻草捆著，肥膩膩的好賣相。徐大嬤象是撿了天大的便宜，一臉高興地跟劉高氏說：大姐，你瞧瞧，剛跟柴屠夫割的，能煉好幾斤油呢。
劉高氏淡淡地點點頭。
徐大嬤也不氣餒，往劉高氏旁邊一蹲，湊到她耳邊：大姐，快管管你家二姑娘，怕是要把你外孫女給餓死。
劉高氏眉頭一抬，徐大嬤把事情始末交代了個原原本本，臨走時還不停地回頭說：得閑你去看看啊。
趕集的人快散了，滿地是腐爛的菜葉子，辨不清來源的汙穢的水流得到處都是，空氣裏飄蕩著腥臭味，便宜了四處亂飛的蒼蠅。劉高氏瞥了一眼籃子，決計收拾收拾回家，她起身爽爽落落隻說了個走字，劉小改已經乖乖提起竹籃，一聲不吭跟在她背後出了集市。
往自家去的路上，拐彎的當口，劉高氏叫住了劉小改：去你二姐家瞧瞧。劉小改高高興興答應下來，扭頭往西陵巷的方向走去。母子倆一前一後不會兒就到了文化館，才剛進院子就被閱覽室裏的張岐沅看見了，趕忙迎了出來：媽，你家來了。劉小改已經眉開眼笑地叫了聲：二哥。
張岐沅拍拍他的肩膀，把母子倆領進了後院。見劉林芬在院子正當中，一手一把綢扇，舞得團團轉。聽見劉小改叫二姐，才收了手裏動作，喊了聲：媽。
劉高氏不理她，徑直衝正房走去，往桌邊一坐，開口問：孩子呢？
夫妻倆異口同聲地答道：睡著呢。
抱來我瞧瞧。
劉林芬向張岐沅遞個眼色，張岐沅識趣地往旁邊的臥室去抱孩子。
張小白睡得正香，被張岐沅這一折騰，有點將醒未醒的，剛一落到劉高氏懷裏，就徹底醒了過來，一睜眼就是一嗓子，驚天動地跟自己的外婆打了第一聲招呼。劉高氏頗有幾分不悅，對這遲來的第一次正式會麵著實沒留下什麽好印象。反倒是劉小改，興趣十足的樣子，將竹籃往桌上一放，湊到他媽邊上，伸手笨拙地替張小白抹眼淚。
張岐沅一看見竹籃裏的東西，喜出望外：媽，你家今年又做甲馬啦？要不剩下這些賣給我吧？
劉高氏瞪他一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張岐沅尷尬地立在那兒。
劉高氏坐了一會兒要告辭。把張小白抱給劉林芬的時候說：別人說什麽隨便，跟你沒關係。這花燈要唱，不過也冇委屈娃娃。
劉林芬從八月以來一邊刻苦練功一邊裝聾作啞，才一個月人已經瘦了整一圈，聽見自己親娘這幾句話，眼圈不禁有點紅了。
劉高氏象是沒看見，人已經往外走，看見劉小改正要去提竹籃，喝了聲：留下！頓了一下又說：冇忘了把籃子送過來。
母子倆走的時候，門外有身影一閃，似乎是納小三。一眨眼人都走不見了，屋裏隻剩下張岐沅一家三口，和裝著甲馬紙的竹籃。
好久不見程程。嫁接的下文呢？是不是忙著參加新浪原創大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