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大荒流

縱浪大化中 不喜也不懼 應盡便須盡 無複獨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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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一九七五(17)

(2007-06-02 09:16:53) 下一個

十七 深情長遺怨

天光終於大亮的時候,小葳想抽煙,我出門去買,結賬時候聽到旁邊有人說,“聽說沒,昨天夜裏巫書記讓人給捅了。”

我的腦子轟鳴一聲,眼哥!

“說是本校一教職工子女幹的,當場抓獲。據說書記現在還在醫院搶救呢。”

有一種不知是不是錯覺的東西在撕咬我的內髒。這象什麽?是一場策劃良久、苦心孤詣的犯罪嗎?它的目的隻是傷害並奪走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還是,世界沒有錯,錯的隻是心靈的脆弱。

上午,我們窩在屋裏抽煙。我頭一次抽煙,無比憎惡它的味道,可是,我害怕沒有它的嘴唇,會泄露我的驚慌失措。

小葳的沉默在空虛的房間裏發出一種絕望的尖利的呐喊,我不清楚這是不是我的幻覺。我想不出一個安慰的詞,即使說出來也隻是重複別人的話而發不出自己的聲音。於是,畫麵靜止,聲音抽空,扭曲的世界倒影華麗地流過玻璃窗,我們相對枯坐,互相靈魂底處的掙紮在沉默中有節製地對峙著。

“三兒,今兒周末吧?你回宿舍去,範然要找不到你該急了。”她終於開口。

我掐了煙,站起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小葳,你聽著,你現在什麽樣,我回來就什麽樣。”

她衝我勉強地牽了下嘴角,“放心吧,死不了。”

範然已經在宿舍樓門口了。他一看見我,焦急地迎上來,“三皮你去哪兒了?你們宿舍人說你一宿沒回來。”

“哥哥,小葳出了點事兒,我這兩天必須陪著她,你先回學校去吧。”

“她人呢?昨晚你們倆住哪兒了?”

“招待所。”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她。”

“她可能現在誰都不想見。”

“那你把房間號告我,我不進屋,我給你們買了吃的送過去總行吧?”

我想想答應了。

“三皮,有些事你不願意說,我不勉強。但是你得知道,藏著解決不了問題。”

“我知道了。你一會兒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去趟眼哥家?”

“行,沒問題,我回頭再去找你。”

下午,範然來的時候,我出了屋,輕輕把門帶上。

他臉上神色凝重,“三皮,眼哥被刑事拘留了。周老師說公安局已經向海澱檢察院提請批準逮捕,三四日內就會有結果。”

“周老師怎麽樣了?”

範然看看我,不說話。

“哥哥,你去看看眼哥,你去看看他,我求你!”

“三皮,周老師早就去問過了。刑事拘留期間到定案交付執行之前,親屬沒有探望權利,除非我是眼哥委托的辯護律師或辯護人。”

我的眼淚一下子又湧了上來,“他怎麽那麽傻?”

“三皮,這事兒是不是跟小葳有關?”

我低著頭,不肯說話。卻聽得門在我身後打開,小葳說:“進來說話吧,站那兒多累。”

小葳的蒼白和萎靡嚇了範然一跳,他看我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又合上了。

“三兒,你老實告訴我,眼哥他做什麽了?”

“小葳,這事兒和你沒關,你別問了。”

“三兒,我再問你一次,眼哥他到底做什麽了?”小葳臉上的淒厲令我不忍目睹。

“他拿刀捅了巫德仁。”

“死了沒?”

“說是在醫院搶救。”

“哼,便宜了他!”小葳冷笑一聲,接著道,“你還是希望我去報案,是嗎?”

我沒說話。

“隻怕這一次,我要讓你失望了。我欠眼哥的,我記著。”

範然估計早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此刻一聽,急了,“你他媽什麽人,你就眼睜睜看著眼哥去坐牢?而那個混帳東西逍遙法外?”

我拉住範然,“哥哥,你先走好不好?”

他還要再開口,看見我眼眶紅了,忍了忍,終於向門口走去。他關上房門之前,道,“三皮,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我看見小葳笑了,笑得那樣蒼涼,和,空空蕩蕩。

我上前,摟住她,“小葳,無論你怎麽做,我都理解。”說完,眼淚就下來了。小葳瘦削的肩胛骨發出苦澀的獨特聲響,訴說著她曾經不可一世的美麗,和現在不堪一擊的懦弱與規避。再美的內核,也未必能結出最甜的果。我們既想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卻又逃不過俗世裏精明的算計。而我能如此地縱容她,甚至放棄我的良知底線,不是因為她是最完美的,不是因為她是我想愛而不能愛的,隻是因為我相信,在我們身體和靈魂深處的某個地方,我們是天衣無縫地結合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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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carborough 回複 悄悄話 世上有人能比小葳三皮做得更好嗎?未必。
achie 回複 悄悄話 “是一場策劃良久、苦心孤詣的犯罪嗎?它的目的隻是傷害並奪走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還是,世界沒有錯,錯的隻是心靈的脆弱。。。在我們身體和靈魂深處的某個地方,我們是天衣無縫地結合在一起的。”
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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