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是從珠峰大本營打來的。即使是五千餘米的海拔和零下十度左右的氣溫,仍然可以分辨出聲音中的興奮和分享的喜悅。掛斷電話,我覺得很溫暖。我想,那時候,我的嘴角是帶著笑的。
生活中溫暖的片斷,需要我們時刻去溫習。
05年夏天旅途中的我,也偶逢過幾個至今記憶猶新的溫暖插曲。
結束稻城的徒步之後,我和Carla、Jess等人在理塘分手,獨自搭上了開往康定的車。途經新都橋的時候,我突然決定改變路線,於是很冒失地下了車。新都橋被稱為“攝影師天堂”,可因為是流火鑠金的七月,我被自己狠狠忽悠了一把。失望之餘,我決定找車去塔公。我很快被一群拉活的司機圍住,但是價錢談不攏,大家不歡而散。我隻好懷著僥幸心理等下一個欲前往塔公的路人。七月的驕陽下,難尋一塊陰涼地兒。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感覺整個人都快融化了。突然鼻子開始流血,塞了紙之後仍然止不住。我索性把水壺裏的水全澆到了腦袋上,仰著頭,感覺血和著水,涼涼的,流到了下巴和脖子上。
這時有人從後麵拍我的肩。我回身一看,是位五六十歲的老人。老人家招呼我到他們家開在街邊的小店裏去坐,說是避避日頭。我忐忑地連人帶包挪進了那家小小的擁擠的甚至是破敗的五金店。老人為我找了一把篾條編的椅子,又張羅著給我的水壺灌滿了水。我想我應該從老人的店裏買點什麽,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能買什麽。
約摸一小時後,有司機找到我問要不要去塔公,有人同行。我和那位素不相識的老人道了再見,再次上路。
輾轉好幾天,經塔公、八美、丹巴、馬爾康、紅原,來到了唐克。從唐克到黃河九曲還有六公裏,找不到車,我決定步行前往。剛出小鎮沒幾步,就聽到遠處田間勞作的一個人在衝著公路大聲吆喝,我心想這倒蠻有趣的,誰知他的吆喝一直不停。我有點納悶,仍繼續往前走。沒一會兒,那人已經從田裏跑到了路邊。原來他在跟我說話。他告訴我千萬不要再往前走了,這一路的藏民家裏都養藏獒,而且是放養,傷人事件屢有發生。我決定在路邊等車,很快,碰到四個自駕遊的驢友,他們把我捎到了黃河九曲。
返回的時候天已降雨,卻還是找不到車,一個人在路邊瑟瑟發抖。最後是一位開東風大貨的羌族小夥把我捎回了小鎮。
我的下一站是朗木寺。可是從唐克沒有直達朗木寺的車,必須到若爾蓋再轉。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公路邊等從紅原途徑唐克開往若爾蓋的車。雨還在下,我喝了濃濃的酥油茶,依然覺得寒氣逼人。一路人和我搭訕,我嚇了一跳,因為那位金發哥哥實在太帥了。一聊之下,原來他來自芝加哥。得知我的真正目的是朗木寺之後,他說他的導遊肯定能幫我找到車。果不其然,那位鑲著兩顆大金牙的藏族導遊真的幫我找到了車。
沒想到這隻是我驚魂之旅的開始。
車上坐的都是甘肅夏河的回民,每人都帶了很多貨物,我緊挨著一包貨物坐下。下雨,路況又太差,司機開的非常慢。駛出一個多小時後,在一個拐彎的地方,我們的車終於脫韁,衝進公路邊的牧場,跌跌撞撞,最後向右翻轉90度,終於停了下來。我跌倒在過道裏,身上還壓著那包重重的貨物。那些還能自由活動的人幫我挪走了貨物,大家從左側的車窗跳了出去。索性人都沒有大礙,就是得想法把車先翻過來,再弄到公路上。
路過的車,有的停下一起幫忙,有的看一眼又呼嘯而去。雨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有很多騎摩托車的藏民及喇嘛都加入到幫忙的人群中。車終於給擰過來了,可是草甸太泥濘,車一直原地打滑,大夥四處找石頭來墊。我也吭哧吭哧搬石頭,卻被製止了,因為我是人群中唯一的女性,一位中年人給我一個饢讓我一邊兒吃去。當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小屁孩兒。
四個小時後,我們重新上路。車剛開出不遠,路旁就不再是草甸子,而是雲霧繚繞的深穀。同車的人都在說如果我們晚一點翻車的話,大夥一準兒沒命。而我,靜靜回味著饢的滋味,覺得自己是如此幸運。
在朗木寺,和一個不會說漢語,幾乎不會說英語的日本女孩在“四樓”酒吧喝啤酒,MM酒量驚人,我大醉,從此再不敢跟人說喜歡喝啤酒。也是在朗木寺,吃到了這輩子最難吃的pancake。還是在朗木寺,頭一次心無旁鶩地曬了兩天太陽。
同樣,朗木寺沒有直達鬆潘的車,必須取道若爾蓋。我在白龍江源頭碰到的兩家荷蘭人居然給了我一個free ride。那是將近10個小時的車程。
那一趟行程,我碰到了太多與人為善的陌生人。有漢人、藏民、羌族、瑞士人、美國人、捷克人、荷蘭人、澳大利亞人,正是他們的點滴善意,照亮了我當時低落的情緒,讓我隱約對未來又生出新的向往。我們每個人,在這顆孤獨的星球上,一直重複著孤獨的命運,所以,有時候,要彼此緊緊依靠,相互取暖。
沒去過西藏。隻能遠遠的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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