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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悟空的頑童性格

(2005-11-13 10:17:22) 下一個
BY: 十年砍柴

李逵和悟空是兩個具有頑童性格的男人。盡管李逵招安後被授予鎮江潤州都統製的官職,悟空修煉成鬥戰勝佛,但他們對官職的態度更多是近乎於兒童玩家家的態度,滿足自己一種心理上的征服欲大於對官職所帶來的政治權力和經濟權益的期望。
  
《水滸》中《燕青智撲擎天柱 李逵壽張喬坐衙》看似閑筆,實則寫出了李逵的一種“頑童”性格,也許有人說,政治場就是一種秀場,做官更多的是作秀。但大多數官員作秀的目的是有著很現實的政治經濟訴求的,而李逵跑到壽張縣衙,更多是為了好玩。

   
李逵進了縣衙的堂屋,嚇跑了縣令。他自己“扭開鎖,取出襆頭,插上展角,將來戴了,把綠袍公服穿上,把角帶係了,再尋皂靴,換了麻鞋,拿著槐筒,走出廳 前,大叫道:‘吏典人等都來參見!’”這位隻愛喝酒吃肉殺人的鐵牛哥這次倒是態度溫和,沒有給各位吏員動蠻,而是讓他們當了一回群眾演員,自己狠狠的過了 一把當官的癮。讓兩人喬裝因鬥毆前來告狀,在這場遊戲逼真的外表下,李逵的“判決”顯露出遊戲的本色,他根本不管判斷尋常民事糾紛的起碼常識,而是用自己 的強盜邏輯來斷案,“這個打了人的是好漢,先放了他去。這個不長進的,怎地吃人打了,與我枷號在衙門前示眾。”而且他穿著官服,一直跑到了忠義堂前,引起 兄弟們的哄堂大笑。

  
美猴王跑到天庭要官也更像一場胡鬧。他對天庭官職的好壞大小根本沒什麽了解,作為一個從最基層混出來的人,突然有點本事,覺得有個官職才是對自己地位的認 可。——這個官職究竟能做些什麽能控製多少公共資源倒不是很重要的。他先被騙了作了“弼馬溫”,這個官職有沒有油水,能否管多少實質的事務,他一無所知, 隻圖一個名聲。開始他毫不嫌棄,好似一個民間精英剛被重用時,兢兢業業將馬喂得膘肥體壯,可當他知道“弼馬溫”隻是一個未入流小官,便大怒道:“這般藐視 老孫!老孫在那花果山,稱王稱祖,怎麽哄我來替他養馬?養馬者,乃後生小輩,下賤之役,豈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我將去也!”美猴王的憤怒並非因為他 養馬這件“賤業”,如果這樣他開始就不會把馬養得那樣好,他所氣憤的是“藐視”他,沒有滿足他做大官的“虛榮”。所以自己敢稱“齊天大聖”,就像鄉下一個 小飯館掛著“環球大酒店”的招牌一樣,自我滿足一下。故而天庭為了安撫他,就坡下驢,再騙他一把,幹脆封他一個不管事的“齊天大聖”,像媽媽一樣,哄自己 的小孩說他畫的畫世上最好看,唱的歌世上最好聽。滿足其遊戲的心理,讓他別哭別嚷。

  
李逵作為赤誠、直率之人卻有一些可愛的“狡猾”,他這種 “狡猾”正像一個和大人玩心眼的頑童。如宋江這種真正愛用權謀的人,小事上顯得異常大度豪爽,而李逵這樣的頑童,大事上坦坦蕩蕩,小事上常常施點可愛的小 手腕。江州初見宋江,為了賭博撒謊說自己有一錠十兩的整銀想換成零錢,宋江將十兩銀子送他,他毫不推辭大方地拿走,可從此成為任宋江驅使的得力幹將。和戴 宗一起請公孫勝時,戴宗告誡他必須素食,他偷偷地跑到外麵吃牛肉喝酒,還以為瞞過了戴宗。被羅真人用法術弄到官府大獄中,自稱是羅真人的徒弟,騙來監獄的 牢子用酒肉孝敬。脫離牢獄後,飽受痛毆的他不但不氣惱,反而和戴宗吹噓自己騙牢子酒肉的“豐功偉績”,大有小兒得餅之樂。

  
李逵、悟空一味地喜歡打打殺殺,好像缺少男人一些正常的欲望,我覺得是因為他們的本領是成人的甚至超過成人,而他們的心理卻是頑童的。如此我們才能理解他們的種種行為。

   
李逵和戴宗一起去請公孫勝出山,公孫的師父羅真人不願徒弟在去做強盜,不答應戴、李的請求。李逵想到的就是殺死這個道人,絕了公孫勝的退路,就如摔死小衙 內逼迫朱仝上山一樣。晚上他偷進真人練功的房間,一斧頭砍下去,“李逵看時,流出白血來。”——鐵牛砍道的是真人的一個葫蘆。鐵牛自以為得計,笑道:“眼 見這賊道是童男子身,頤養得元陽真氣不曾走泄,正沒半點的紅。”金聖歎在評點此語時說:“因此文,忽然想起李大哥亦是童子身,不爾,教他何處破身爾。”悟 空和李逵一樣,似乎沒有半點男人的正常欲望,對女色沒有興趣,兩人不是太監,何故?唯一的解釋是二人還不具備正常的男人性心理。一個男孩,在度過6歲前的 混沌時期後,有一段是懂非懂的歲月,這段歲月大概是7歲至12歲情竇初開之前,男孩們往往將與異性的親近看成恥辱,小夥伴們常聯合“打擊”那些和女同學關 係不錯的男孩。就是對動物的交合,這個時期的頑童也愛搗蛋、阻撓。如看到狗、牛交合在一起,頑童們非得將它們拆散,才覺得痛快。

  
有人說過悟空又同性戀傾向,不然為何對女妖、女王們誘惑師父那樣痛恨?其實考慮到悟空的頑童性格,就可以解釋了。頑童們不能理解大人正常的男女性感需要, 而對自己心理上依靠的父、兄所表露出對女性的關心愛護,有種天然的嫉妒。當唐僧表示出對美女妖怪的同情時,猴子便奚落師父凡心動了,不如早早分家得了。用 師父最忌諱的一點“和尚動凡心”來嘲笑唐僧,就是擔心唐僧真的“動了凡心”。李逵對宋江的態度和悟空對唐僧一樣。梁山人俘虜了扈三娘,送到宋太公住處,讓 仆人好生照料。鐵牛和其他人都以為宋大哥要自己享受,那些心理成熟的強盜很是理解大哥的這點正常需要,可李逵卻憤憤不平。當三打祝家莊,李逵將扈家一們老 幼,全部殺光後,被宋江責備。李逵說宋江:“你又不曾和他妹子成親,便又思量阿舅、丈人。”當一夥強盜冒名頂替宋江,將劉太公的女兒搶做壓寨夫人,李逵立 刻信以為真。他的理由是:“我見他在東京時,兀自戀著唱的李師師不肯放,不是他是誰?”而且直接嗬斥宋江:“哥哥,你說甚麽鳥閑話!山寨裏都是你手下的 人,護你的多,那裏不藏過了!我當初敬你是個不貪色欲的好漢,你原是酒色之徒:殺了閻婆惜便是小樣,去東京養李師師便是大樣。”自己不喜歡女色,也痛恨別 人尤其是自己信賴的人喜歡女色,完全是個蠻橫不講理的小男孩。

  
但悟空和李逵生理上已經是個健壯的男人,那麽二人那樣多的荷爾蒙如何發泄?他們 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人。殺人殺得越多,殺人的場麵越血淋淋,他們越有快感。用殺人欲代替性欲。大多兒童都有種破壞欲,將小動物弄死,將花呀、草呀掐斷,便覺 得很快樂。他們在成長中,由於接受成人世界的教育,也由於有更多人世間誘惑,他們心中的獸性便一點點收斂,變成了循規蹈矩的成年人。因此大人對不服管教、 四處惹禍的愣頭青,采取的辦法往往是:給他娶房媳婦,套上籠頭。——在情感的慰籍下,將金剛化成繞指柔,在溫柔鄉裏消融那些個造反精神。李逵、悟空以及那 吒,剛出江湖都是一片天真爛漫,殺人對他們而言,是最高享受。那吒鬧海,將龍宮太子抽筋剝皮,悟空看到自己金箍棒下麵死傷的妖怪,哈哈大笑。李逵更不用說 了,每每聽說要去殺人,便異常興奮,“我兩把板斧許久不曾發市,在角落裏聽了,很是高興。”在狄太公家,捉住了正在房裏幽會的狄小姐和其戀人王小二,把兩 人的頭砍下來,“再提婆娘屍首和漢子身屍相並,李逵道:‘吃得飽,正沒消食處。’就解下半截衣裳,拿起雙斧,看著兩個死屍,一上一下,恰似發擂的亂剁了一 陣。”我想,李逵在殺人中絕對高潮迭起,其快感不亞於性快感。

  
解析了李逵、悟空乃至那吒這種頑童性格,我們也許可將他們殺人放火的行為和未成 年人犯罪聯係在一起。未成人犯罪之所以和成年人犯罪有著不同的特點,原因是他們的心理決定他們的犯罪動機在成年人看來,往往不可理解。成年人犯罪往往出於 正常人的一些欲望。如金錢、美色、複仇等等,且大多成年人犯罪前會對犯罪收益和犯罪風險做一番考慮,而未成年人有時不知道犯罪行為的危害性,也不知犯罪的 後果。為了一點點小事甚至好玩就犯罪。李逵每次殺人,腦中根本沒有“風險”二字。年輕時在山東老鄉打死了人逃了出來。自跟了宋公明後,每次殺人時必定光著 膀子,奮勇向前。——他的這種殺人行為已不是為了具體的世俗利益,而是一種行為藝術。

  
由於李逵、悟空處在是懂非懂的頑童年齡,他們對政治理解 也往往是一知半解,甚至天真得滑稽,但這種天真中卻往往包含最簡單的常識。悟空將天庭的遊戲規則看得和他的花果山一樣簡單直接,根本不在乎天庭複雜的人事 關係和種種派係。而李逵對宋江的權謀不能理解,常常實話實說,戳到宋大哥的痛處。當盧俊義生擒了史文恭後,宋江假裝依照晁蓋的遺言,將頭把交椅讓出。兩人 在推辭時,李逵大叫:“哥哥偏不直性!前日肯坐,坐了今日,又讓別人。這把鳥交椅便真個是金子做的?隻管讓來讓去!不要討我殺將來。”“若是哥哥做個皇 帝,盧員外做個丞相,我們今日都住在金殿裏,也值得這般鳥亂。無過隻是水泊子裏做個強盜,不如仍舊了吧。”真是童言無忌,羞殺宋江等人。

  
對這種人的控製就像對小男孩一樣,玩具和皮鞭同時預備。如來和觀音用五指山、緊箍咒和取經成名的誘惑控製了孫猴子;宋江用小惠和所謂的兄弟義氣籠絡住李逵,再通過戴宗讓他吃吃苦頭,心生忌憚,為宋江效勞,最後一杯毒酒打發這個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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