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不耕不種,到底對人類社會到底有什麽貢獻?
早上我推開房間後院的門,在陽台上,眺望遠處的大海。海景房在一些地方是奢侈。這裏卻到處都是。當下盛行國際地理套利。如果你是一個喜歡海的人,喜歡看大海,為什要在城市裏和富人去搶海景房呢?為什麽不到廉價的地方去消費海景呢?地球上最大麵積的就是海。海景其實是最不稀缺的資源。
人為了證明自己的社會地位,為了攀比,永遠都在為稀缺而戰鬥,不是為了真的自己的需要。
波拉波拉島豪華酒店是虛擬出來的世界,並不真實。在那裏麵待久了,人都會傻掉。因為真實的世界裏,不會所有人都像五星級賓館服務員一樣對你客客氣氣。
我早上去海邊鎮子上去轉轉。去看看波拉波拉真實平民生活。那些柴米油鹽,都是一地雞毛。波拉波拉,70%是當地人口。早上有人在趕路上班,有人在修汽車。
陽台很舒服。足夠多的地方畫畫。海景在一個地方那麽貴,其他地方那麽便宜。空間一個地方很便宜。另外一個地方很貴。人為稀缺而戰鬥。不是為了真的自己的需要。
波爾波爾不知其缺,因為所有的東西都要從海外運來。自身的人口規模有限。其實人口規模是經濟發展的第一要素。因為隻有人多了才會有規模效應。不明白這個道理的人才會傻嗬嗬的去搞計劃生育,抑製人口。人類在工業革命之後早已擺脫馬爾薩斯陷阱。在工業革命之後,抑製社會發展的其實是人口過少導致,無法實現規模效益。美國發展也沒有什麽太多的秘密。無非就是繼承了英國人的法律,加上龐大的共同市場。就發展起來了。
波拉波拉島上,長期居住的法國白人很少。和夏威夷完全不一樣。法國政府沒有投入錢搞基礎建設。不過這樣很好,我很喜歡,特別是這裏的夜晚,有一種特別的濃鬱的安靜。
世界上不是每個地方都需要發展的。不發展的地方保留很多原始的美。這點也是高更和傑克倫敦迷戀這裏的原因。
昨天讀了高更的散文。他似乎對女性的表達特別的多。反反複複提到大溪地土著女性的美。他批判歐洲女性審美。
“Thanks to our cinctures and corsets we have succeeded in making an artificial being out of woman. She is an anomaly, and Nature herself, obedient to the laws of heredity, aids us in complicating and enervating her.”
意譯:由於我們用緊身胸衣和束身衣,成功把女性塑造成了一個人工的存在。她成為一種異常,而順應遺傳規律的大自然也幫助我們將她複雜化、削弱掉她的生命力。
Through her dress of almost rose-colored muslin one could see the golden skin of her shoulders and arms. Two swelling buds rose on the breasts. She was a large child, slender, strong, of wonderful proportions.”
意譯:透過她那幾乎是玫瑰色的紗布衣,可以看到她肩上的金色皮膚。胸前隆起兩顆脹滿的嫩芽。她是一個身體勻稱、修長而強壯、比例極其優美的孩子。
高更對歐洲審美的原話批判大致可以歸結為文明的造作和矯飾。
他認為歐洲文明中的禮俗和時尚過於誇張,甚至滑稽可笑。對女性審美的批判,他抨擊束縛女性身體的審美規範,而歐洲文明則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在那個年代的歐洲,審美取向和其實和今天的東亞差不多。女性要白皙,瘦弱。健壯的女性不認為是美的。當時的歐洲女性用束身衣改變自己的形象。今天的東亞人直接臉上動刀子,削薄下顎骨,躲著避開陽光。這和裹小腳也沒有什麽區別。都是美走到了畸形。
高更對於氣味的評判也很在理。他在Noa Noa書中說。
“Here perfumes are natural, mingled with the very breath of the women and the forests. In Europe one hides corruption with essences; here the earth exhales innocence.”
意譯:在這裏,香氣是自然的,和女人與森林的呼吸混合在一起。在歐洲,人們用香精掩蓋腐敗;在這裏,大地吐露的是天真。
“Her hair, heavy and perfumed with tiare flowers, fell upon her shoulders and over her breasts. An odor of musk and flowers enveloped her body.”
意譯:她的頭發厚實,因梔子花而散發芬芳,垂落在肩頭與胸前。麝香與花朵的氣息環繞著她的身體
美是陷阱。前文說過,美的本質就是峰值漂移。如何選衣服。中國小腳和非洲盤唇族。都是一點點以美的名義,沿著平均峰值,漂移過來的。最終變成畸形,而自己渾然不知。
一群人一個民族或者一個社會調到自己這裏的美的陷阱裏是無法自我解脫的。即使個別特立獨行的聰明人告訴你裹小腳是錯的。可是共識的力量還是讓人們不得不去裹小腳。
把人們從自身設立的美的陷阱中解救出來,一般是靠外力。比如洋槍娘炮來了,中國人就不裹小腳了。如果沒有外力,比如整個地球村陷入了某一種審美的陷阱,那靠的是什麽呢?
靠的就是高更這樣的孤勇者。他們跋山涉水,去到原始的文化中去尋找真相和本質。高更就是孤勇者。
高更的每一段話都很覺醒。他畫的每一幅畫都是這種覺醒的呐喊。但是孤勇的覺醒者,往往沒有什麽好下場,生活窮苦潦倒。因為共識的力量無比強大。它會碾碎一切不屈服的人。
高更死於1903年5月8日。他最後死亡地點是波利尼西亞的阿圖瓦納(Atuona),Hiva Oa 島。 當時他身體狀況很差,長期患有梅毒、心髒病,再加上酗酒和多年營養不良,身體早已嚴重衰弱。Hiva Oa島上沒有留下任何他的痕跡。我此行也就沒有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酒店派車送我去機場。我問司機,這裏收入高麽?生活怎麽樣?
她說,這裏除了旅遊業其他什麽都沒有。有些年輕人選擇離開。但是大部分還是選擇簡單生活。”“食物貴麽?” 我問。“貴,比大陸要貴太多了。這個島上沒有什麽土壤,沒有辦法種植蔬菜。蔬菜比魚還要貴。但是我們可以自己釣魚,吃湖裏麵的魚。所以也不用花什麽錢?”“現在還這樣麽?大家隻是吃魚?”我問。“是的,還是自己抓魚。湖裏的魚很多。根本吃不完。疫情期間,外麵什麽都運不進來。大家又恢複了吃魚的日子。還有山上的椰子。有這兩樣就夠了。”
這裏還是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天堂。如果文明毀滅了,剩下的人待在一樣可以活下去。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現代的波拉波拉人,不知道是怎麽釣魚的。但是我從傑克倫敦的傳記中,看到他們在100年前是怎樣捕魚為生的。他們用一種獨特,神奇的投石捕魚法。我把這段文字摘錄如下。我沒有找到任何影像資料。
傑克倫敦,THE CRUISE OF THE SNARK, 第十三章 “波拉波拉的投石捕魚”
“清晨五點,海螺號接連吹起。從海灘一帶,幽異的聲音此起彼落,像是古老的戰爭號角,召喚漁人起身整裝。我們‘史納克號’上一樣起床,因為在這陣瘋狂的海螺聲裏根本睡不著。我們要去‘投石捕魚’(Tautai-taora)。
“做法是這樣的:獨木舟排成一線,相距百來英尺到二百英尺不等。每舟船頭立一人,手執係著短繩的石塊,反複向水麵猛擊;船尾另有一人掌槳,使全線並進而不散形。兩條‘魚驅線’相向推進,一兩英裏外收攏成環,環外沿是海岸。環圈慢慢向岸收縮,婦女們在近岸排成一列深入海中,用成排的‘腿’築起一道圍欄,攔阻受驚的魚群衝突。”
“待圈收得恰好,岸上再由一舟迅速放下長長的椰葉圍網把水麵圍住,與‘人腿柵欄’相輔。整個過程在礁內的瀉湖中進行……這既是一種高效的捕撈,更像一場節慶的出遊。” (據原文第十三章開頭及捕魚法段落。)
讀完我特別想感謝傑克倫敦記錄下來珍貴的史料。他們夫妻二人也是傳奇的存在。一拍腦子,在沒有什麽造船經驗的情況下。就決定自己造船,自學航海,跨越太平洋。感謝他們的文字記錄,讓我們能腦補那個年代的壯觀景象。
回到開篇的問題,知名的畫家到底對社會有什麽貢獻,獲得了社會那麽多的回饋。因為他們引領和定義了美。特別是重大創新的畫家,他們往往是那個時代的孤勇者。
(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