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被《楓華之聲》2003年第6期(總第12期)第45-47頁刊用
各地有各地的風情，各地有各地的活法，誰說不是呢，這就叫文化。
說到加拿大中部的曼尼托巴省（Manitoba）知道的人很少，但提起加拿大民歌紅河穀幾乎無人不曉。曼省首府溫尼伯（Winnipeg）就坐落在紅河穀之中。溫尼伯在印第安語意為兩河相交之意，紅河（Red River）為其一，阿西尼伯恩河（Assiniboine River）為另一。記得當年冬天首次飛降溫尼伯，那荒涼的景色真使我的神經大受刺激進而還眼淚汪汪了。滿眼白茫茫一片，隻有螞蟻般的汽車在公路之間爬行，火柴盒樣的房屋散落四周，景色之淒慘使你不得不聯想到北大荒的美麗風采。寄回國內的第一張明信片就是這情這景，白色光板紙上印有如下字跡：溫尼伯，冬天。是呀，冬天，白雪覆蓋的冬天，零下３０幾度的正常溫度，再遇上暴風雪，氣溫可達零下４５度，還不要算上風冷係數。要問什麽叫冷，當你的睫毛、眼皮、眼淚都結為一體而不能閉眼時，那可能就是冷了。
溫尼伯的冬天 (攝於1996年12月)
下了飛機首先奇怪的是每輛汽車前部都有一捆長長的繩狀物，問其功用，才曉得那是汽車加熱器的電源線。在冬天，如果你的發動機不堅持２４小時插電加熱，再好的寶馬車（BMW) 你也要成為挪不動窩的死馬。冷不？不過你要是在大學校園內遛達一番還算容易，所有的建築物底下都有地下隧道相通，身穿背心褲叉就恰到好處。
曼省漫長的冬季決定了它生活的單調和無聊，但無聊的人們總要尋點兒樂子。酒吧、賭場外加錄像帶租賃店就成了人們冬天的好去處了。角子機和脫衣舞是這裏酒吧必不可少的節目。試想一下，課後，男女教授、研究生們酒吧一囚，生啤喝著，天南地北侃著，光屁股小妞瞅著，是多麽愜意的事情，這就是曼省的文化。要是趕上冬夜九點以後去酒吧那就慘了，酒吧個個爆滿，二、三十人的隊伍門外排著，還都采取一出一進的政策，這時要是小風再一吹，不弄你個哆哆嗦嗦才怪呢，要知道這可是零下３０度的天兒呀。看到了，酒吧生意夠火的吧。說到酒吧就給說說角子機。那玩意可是上癮的，不論你是贏錢還是輸錢。我當時的同屋（Roommate)就經常有事沒事地去賭上一把。忽一日，活該他中彩，一個２５分的硬幣進去，居然嘩啦啦下出４００塊錢，見好就收，立即收手不幹，打單，提錢就走人了。回家的路上他那份高興勁就別提了，連口哨都吹的是那樣的輕柔、動聽。他也就高興了那麽一小會兒，車就拋錨了，拖去一修正好花去了３８０塊。收支相抵，剩下點兒錢，那是讓你喝上一杯啤酒，以資鼓勵你的賭性。世事雖難料，但都講究個物質不滅。受苦受樂都是個常數，樂極就得生悲。
熬過了冬天，就盼到了春天。溫尼伯的春天是短暫的，短的有點怕人。如果留心，你會發現樹枝子上的葉子會在二天之內從無到有，噌，噌，噌地瘋長。要說春天有什麽樂子，逮魚算是一玩吧。冰雪消融，河叉子裏的水位靜靜地上漲，這時有一種叫不上名字的魚，不失時機地逆流而上，尋機產卵。但當水位退去，很多倒黴的家夥就被困在了河叉裏。這就是逮魚的時候了。如果你找對了地方，公路邊的溝渠裏就有的是，下手去抓就行了。拿上來秤一秤，個個五、六磅左右，還是高高的。半個小時，就可收獲個二、三十條。最後逮得你呀，膩味之極，興致全無。好獵手遇上了傻獵物，咋玩嘛。回到宿舍，開膛破肚一陣緊忙活。冰箱填滿後，還顧不上嚐鮮，就開始滿樓道的送禮了。不送不行呀，魚滿為患了。這送禮的事也不是那麽容易，你想想，幾乎人人都去河邊溜達過，求爺爺，告奶奶的低三下四了很一陣，也不過出手個三條、兩條。無奈之下，隻有將魚渾身塗滿鹽巴，懸掛於陽台之上涼曬。名義上這是鹹魚醃製，實際也就是招蒼蠅玩罷了，臭哄哄的，還欲罷不忍的。這時再看看垃圾道下麵，那真是血流成河。您想想，全樓成百上千的魚雜碎都進了垃圾道，血不成河才怪呢。
曼尼托巴的夏天--油菜花 (攝於1997年8月)
夏天一到，幸福的人們就開始盡情地撒歡了。一到周末，全城皆空，湖邊沙灘遊水的，叢林野營紮寨的，那叫一個熱鬧。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紅河穀沼澤地裏培育出的肥碩蚊子，個個健康，還鋪天蓋地的，大太陽底下，蚊子就敢公開地騷擾，親呀，吻呀，那叫一個親切。沒有防蚊劑在手是萬萬不敢出門的，噴過之後，蚊子礙於藥劑的威力暫時會收斂了與你的接吻，但他們哼哼嘰嘰的仍舍不得離去，在你耳邊飛來飛去。十幾分鍾之後，新一輪的騷擾又開始了。看，蚊子就是這樣執著地與人們親熱著。
要說曼省有什麽旅遊景點的話，丘吉爾港（Churchill）就是了。每年十月底，隨著大批的北極熊匯集到此港聚餐大馬哈魚（Salmon)之時，旅遊的黃金時節也就來臨了。這裏觀熊與動物園是沒什麽不同的，都是動物與動物的感情交流，隻不過這裏的熊是自由自在的，而遊客卻是關在籠子裏的。初來乍到的還真整不懂這裏究竟是誰主誰仆，也不知究竟是誰在看誰，反正誰看誰都透著那麽不順眼。
曼省的煙草是政府控製的，外省一包２塊錢的香煙這裏要付６塊多，誰讓你是煙鬼呢，不宰你宰誰嘛。由於溫尼伯離美、加邊境隻有９０公裏路程，所以走私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按規定，凡在加拿大境外待夠２４小時，可以豁免２００隻香煙入境。為了碰運氣，當天出入而闖關的還是大有人在。一次有個煙鬼朋友忍不住誘惑瀟灑地去了趟美國境內，油箱先加滿廉價汽油，然後又順了條香煙就知足地返回了。過境時，海關小姐一聲歡迎您返回加拿大就讓我那朋友一哆嗦。這煙？免稅的。美國待了幾天？二天。有什麽可以證明你在美國住了二天？旅館發票？沒有，我住朋友家。那好，請把後備箱打開，我看看你換下的髒衣服。沒有。得，這煙留下，再付兩條煙價的罰款。你以為人家海關小妞幹什麽吃的？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個驢肝肺。這不，偷雞不成，又丟把米，那叫一個窩囊。裏外裏三條煙錢沒了。
曼尼托巴省議會大廈 (攝於1997年8月)
一次，去老板家作客小住了幾天。飯後為表現自己，主動申請洗碗的活計。老板用懷疑的眼光問，你能行？行嗎，本人連做分析化學的器皿都洗的了，何況碗乎？摞胳膊、挽袖子地幹將起來。水池內放滿水，加洗滌劑就洗開了，洗過的碗盤在淨水中衝了又衝，生怕留下絲毫洗滌劑的痕跡。正在得意之際，不知老板什麽時候已經悄默寂兒地來到身邊，然後忍不住地手把手地示範我洗碗的正確要領了。水池中撈出沾滿洗滌劑泡沫的碗盤，隻用幹毛巾擦幹就放人碗櫃，口中還念念有詞地說，這樣可以使餐具保留洗滌劑的香味。我瞪大了眼睛說，殘留的化學製品對人體健康有害，人家咋說，我們加拿大的產品都做過動物測試，安全可靠。唉，這真是黑眼睛的遇上了藍眼睛的，咋講？幹瞪眼吧。文化呀，害人的東西。
又一次與我的Host Family一家郊外遠足（Hiking)，晌午時分便開始了盛大的野餐了。吃食是豐盛的。吃過大餐之後，主人從冰桶中拿出葡萄串串，吃著吃著我就覺得嘴中喀嚓喀嚓的作響，仔細觀之，才發現這葡萄根本沒洗過，什麽沙子呀，蜘蛛網呀都清晰可辨。隨即請教做醫生的男主人。主人認真地說，這葡萄都是從產地直接運來，新鮮、自然，又經過檢驗，很幹淨的，所以不用洗的，吃的就是這原汁原味。是呀，我們的祖先都是這麽吃的，不也代代繁衍至今嘛。看來還是個觀念問題。日子長了慢慢地我也就習慣成自然，坦然地入鄉隨俗了。未洗的蘋果還帶著標簽就大口地吃將起來，誰能說那帶著不幹膠和彩色印油的商標不是營養？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更何況這榜樣還是個黃毛醫生。
紅河穀屬內陸氣候，但洪水、龍卷風（Tornado)和冰雹不斷。曼省是世界上少有的不投保洪水險的地方，曆史上的大洪水讓保險公司倒閉了幾次，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規矩。這裏的洪水多發生在春季，冰雪的融化導致河流的溢滿，冰冷的河水靜靜地淹沒大地，沒有波濤翻滾，也沒有泥沙肆流，一切都那麽自然、平靜。冰雹的來臨就激烈的多了。一次網球大小的冰雹從天而降，砸的人們抱頭鼠竄，突然英雄出現了，隻見他手捧棉被衝向自己嶄新的汽車，人死了不要緊，車不能毀。冰雹過後，溫尼伯幾萬輛汽車被砸的坑坑窪窪（Dents），保險公司前索賠的汽車排成了長龍，看來曼省的保險公司賠錢真是很容易呀。
紅河穀的故事先就此打住，讀罷故事，諸位有啥子想法？俗話說，人挪活，樹挪死。各地有各地的文化，各地有各地的樂子。生活過的地方多了，看世界的角度也就變了。換個角度看世界，你可能會發現世界更精彩。
（２００２年６月２６日寫於多倫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