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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不離婚的女人(65. 斷背與斷念 )

(2011-09-14 13:27:09) 下一個

 

遠溟山打了個楞,還沒看清楚,車上的女生就推門下來,一串紅辣椒般地豎在幾步外的白熾燈下。

 她身上是條齊膝的紅色千層裙,腳上是兩管紅色長皮靴,嘴上的紅唇膏油亮得賽過辣椒油。


 “鷗鷗?”遠溟山蹙起了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還喊我斷背山?”

 鷗鷗舉手擰了個響跨前一步,乜了一眼遠處,謔虐地說:“一個男的走了,你還半夜三更地親自送到樓下,又叮囑又擺手的,酸得我剛才坐在車裏齜牙咧嘴的,不叫你‘斷背山’,叫你什麽?”

             遠溟山聽罷,望著黑釅釅的夜空想了想,忽然就說:“你叫得沒錯。這也算給了我一個平日裏不請女生上門做客的理由了。——怎麽突然找到了這裏?是不是又要像上次你往我家打電話時說的那樣,你的‘表哥’又出事了?”

 鷗鷗聽了不爽,耷著眼睛嘟囔著,說我表哥沒事了,是我自己有事……你以為你不接電話,我就再找不到你了?其實我在公司裏的內部網絡裏,早都拿到了你的住址,也過來找你好幾次了……可每次你都像知道我會來一樣,十分準時地不在家……

 她想耍貧嘴,可越說越怯生。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在作祟,讓她從司徒慧麵前的“卡門”,變成了遠溟山麵前的“中國淑女”。


       
見鷗鷗要從紅辣椒變成紅油豆腐,一副軟綿綿膩呼呼的樣子,遠溟山心裏明白了八分,也就更打定主意要保持距離,免得她把自己錯當成愛吃“豆腐”的那個人。於是,他走上前,用一拍就把距離拍遠了的那種拍,拍拍她的肩頭說:“鷗鷗,我雖然不斷背,但的確是斷了跟女孩子深入交往的那種念頭。上次我幫你,一是因為聽你在電話裏說你在東洲無依無靠,唯一的親人就是那位表哥;二則是因為你長得好親切,很像我從前的一位大學同學……還是這樣吧,以後來找我辦事,打個電話就行了,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不必跑來。”

             鷗鷗果然被拍泄了氣。她氣惱地努努嘴,一下子努出了一串噎人話:“誰說我來到這個‘夢廈’前,就一定是來找你的?!我就不能試試看,看晚上我能不能一個人找到這裏,日後好把我的他帶過來……”

 “把你的他帶過來,他是誰?”遠溟山果然追問。

 她喜歡這“一追”,因為這“一追”至少能讓她對他繼續。她突然理解了為什麽幼兒園的孩子們認可做壞事被罰,也要引起老師的注意。

 “當然是帶‘單立人’的那個‘他’嘍,”她歪歪頭悠蕩著腦後的馬尾巴,似假還真地說:“就是當下我正起勁約會的那個人。——實話告訴你吧,我跟他說了,說我本市沒有家人,但有好幾個表哥。大部分表哥呢,都是給我添麻煩的表哥,隻有一個大表哥,才是替我解決麻煩的表哥,所以我最佩服最愛戴的,就是這位大表哥了。我告訴他說,如果他想跟我繼續約會下去,就必須得先通過我大表哥這關。沒想到他聽了就當真,幾次催我找空帶他過來會會這位大表哥,對飲一杯認識認識……”

 “鷗鷗,別胡鬧了好不好?太晚了,趕快回家吧!”遠溟山下了逐客令。

 “可是,如果那個人……或許是你……是你特別想見的一個人呢?具體地說,就是那個前些日子被報刊熱炒的“悲情二奶”中的那個……那個‘金海歸’呢,你見不見哈?”她斜睨著他,為了他的重視,衝動地加大著自己的賭碼。

 “你說的人,是司徒慧?你的意思是,你的男朋友是司徒慧?!”他果然麵色凝重地看著她,她心裏受用極了。雖然她知道,他眼中的那份重量並不等同於她在他心裏的分量,但它至少讓她感到,自己在他麵前不再輕如鴻毛。

 “誰說起勁約會的人就一定是男朋友呢?遠大哥的觀念簡直太古董了!” 萬分得意的鷗鷗,完全恢複了平日裏的又辣又艮。

 “不是古董,是不懂。”他繼續盯著她的眼睛。


 受用過了,她忽然有點兒為剛才的衝動後悔。她本來想回他說,“他”是不是司徒慧,你問問你那剛剛離開的光頭哥們兒不就結了。可她後來沒讓自己那麽說,咬著牙把活蹦亂跳的又一次衝動關在了嘴巴裏。

             她仰著頭,一麵卯足勁兒消費著他的目光,一麵心裏嘀咕說:看上去,遠大哥到現在還不知道陸和我的合謀之事。不然以他的個性,即使假裝不知,也不會對我這個暗中幫他的人如此冷淡。而陸小光呢,他隻知道我因為愛而幫著遠,並不知我因為恨而幫著我自己。虧得我剛才及時地關了“話牢”,不然一旦將這一切泄露給遠,不但他會立刻出麵阻止這場大戲,強迫陸小光對我“叫停”,即便是陸小光本人,在得知我背著他跟遠大哥走漏了風聲後,也會跟我翻臉解除合約,那豈不也壞了我報仇的大事?!


 這樣看來,有一件事,就不得不背著陸小光非做不可了,那就是把司徒慧私下帶來見遠溟山。押上的碼不能撤回,說出去的話駟馬難追。鷗鷗明白,與其說這種壓力緣自遠溟山的凝重目光,不如說是出自她對這種凝重的認可。她暗中告訴自己,她不能慢待他的重看,她得順手抓住這目光,把自己的關愛、誠意與付出及時地輸給他;她不能錯過他的看重,以此來做成她今日被他打發掉後、日後便可能再無機會為他做成的一件大事。

她於是用QQ的一笑,暫停了她的“消費”。她說遠大哥,看來你不但知道司徒慧這個人,還對我和他之間感興趣。唉,如果不是明天還要帶團上班,還要“談情說愛”,即使你不要我上去,我也要站在這裏跟你聊個透。——要不這樣好了,如果下個周末你有空,我爭取把他帶來見你。到時候你可要積極配合,好好地當我的“大表哥”噢。

 說完,她就一貓腰,讓“紅辣椒”鑽進了看上去新上過漆的“紅蓋蟲”裏。十幾秒後,“紅蓋蟲”歪歪倒倒地上了路,不靈光的排氣筒“騰騰騰“地噴著尾氣,在遠溟山麵前扔了一串煙霧彈。


  涼風驟起,煙塵旋起渦。遠溟山激靈地一個冷戰,卻雙腳生根,無心歸宿,人給裹進一個更大的旋渦裏:正在另立家室的司徒慧怎麽又搭上了女人?而新人又恰恰就是這個長相極像雨囡的鷗鷗?看來,這個鷗鷗並不像想象的那麽單純,自己是不是幫錯了人?會不會因此惹上什麽麻煩?

               某種不安在心裏褐藻一般地滋生著,他卻顧不上看清它們,而把腦子疾速地轉向了雨囡:如果來日鷗鷗帶來的人真是司徒慧,那自己是一定要見的。若是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自己於這棟“夢廈”裏能為雨囡而同他推心置腹地談一談,那麽即便惹上什麽麻煩,遇到什麽斷錯,也都值了……

       想到這裏,他慢慢地抬起手,對著就要轉彎的“蓋蓋蟲”,抑或是對著黑暗中的自己,淡定地揮了揮手……


 春天的夜晚,夜幕將白日裏所有的怡紅快綠打了包,混合成了一片疙疙攘攘的黑。腥鹹的海風挾裹的草木複生的辛辣,讓這個春夜嗅上去混亂得沒有層次。

             生命已進入了金秋季節的高鳳娣,卻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倍感複雜的春天。此時此刻,她正坐在家裏的封閉陽台上,對著打開的氣窗抽著摩爾煙,——那是自父親進了高幹療養院後,她寂寞中的唯一陪伴。

      她喜歡它的陪伴方式,沒有話,卻可以嘴對嘴地親密無間;她吸掉它的身體時,它也滲透她的五髒六腑;而最為隱私的享受是,混著淡淡薄荷味的尼古丁,總是能恰到好處地帶給她一層溟濛的幻想……


 但今晚她有些不一樣。她夾著它卻常常忘了吸,它很快地成為趴在她指間的一粒無足輕重的螢火蟲。她此刻焦灼難當,所有的神經都被一團比螢火要大上十倍百倍的紅光烤燙著。她第一次知道,能這樣燒烤一個人精神的,完全可以不是一團火,而是一團血,一團被她刻意斬斷卻又被她無意連接了的,——母女之間的骨血。


 


 那天離開隋可裘的住處前,她沒有再詢問下去。她知道,她離那個令人顫栗的謎底,或許隻隔著薄薄的一層繡線,但她沒有當麵揭開它的勇氣。如果可裘就是她的女兒,那將是一個多麽令人誠惶而又多麽令人誠恐的真實啊!—— 一層美好的親子血緣下,兩層舊與新的醜陋。母親因亂性而懷了女兒,女兒因亂倫而做了二奶。而女兒之所以活到了今天這個上不上下不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這個當媽豈不是“占著大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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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雪兒,那思倫怎麽樣了。也怪惦記你故事中的那兩個小丫頭的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人物眾多,卻又各有各精彩。頂心心!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謝謝葵花和紅妹!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紅妹,done
瀟灑走紅塵 回複 悄悄話 心心,我又穿錯外套了,幫我刪掉下麵想唱就唱的跟貼。唉,經常犯迷糊,嗬嗬~~~
瀟灑走紅塵 回複 悄悄話 頂心心錯綜複雜的故事,精密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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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flower28 回複 悄悄話 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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