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寰寂寂,天宇寥寥,沒有往事的靈魂在扶搖
那是一種多麽輕揚的自由,——解除了時間的捆綁,遠離了紅塵的喧囂,掙脫了愛恨的煩惱
可那又是一種多麽陌生的自由,——無限的浮遊,無從把握的方向和軌道;無限的失重,無能為力於定點和目標
還有牽掛,還有不舍;還有沒傾盡的母愛,還有沒完成的守護;還有沒受完的苦,還有沒等來的笑
“米雪兒……查理……米雪兒……查理……”雨囡喃喃地喚著,在抖動的睫毛間終於看到了一線回歸之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轉頭四顧了半晌,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躺臥在陰濕的樓梯門內,一隻腳的前掌夾在了貼有紅色示簽的兩扇防火門間。
她試圖翻身起來,卻瞬間感到腳趾撕裂了一般的疼痛,而痛感的回歸,又將記憶在混沌中激活,讓魂魄回歸於往事。
驀然間,她想起了自己被撞車聲震倒前的一切。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咬著牙站了起來,扶著牆過去,從最近的一扇廊窗處急切地往外看。
後花園裏此刻仍是院落空空,草木瑟瑟,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剛才撞我的那輛車呢?與它對撞的那輛車又在哪裏?這一切難道都是幻覺嗎?
她緊蹙著眉頭,讓目光在門外不遠處的小道旁急速地巡視著。慢慢地,她從附近的草地的根莖處,看到渣渣晶晶的玻璃碎片;慢慢地,她從圓形噴水池側麵的水泥地上,找到了急轉而去的車胎擦痕。
看來剛才的一切的確是真正發生了,——可這會兒怎麽又是人車兩去,毫無蹤影?它們同時被拖車拖走了?他們一起被救護車拉去了醫院?它們是什麽車?他們又是什麽人?到底這一切是出自什麽?到底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雨囡的心中千頭萬緒,越理越亂。她剛想抬起手臂看看時間,算算自己在陰森森的門道裏躺了多久,忽然毛外套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雨囡,你在哪裏?你在哪裏?我怎麽在人群中找不到你!”嗡嗡嚶嚶的人群背景中,司徒慧低沉地呼叫著。
“阿慧,我沒在人群中,我在北配樓後……”
司徒慧還沒等雨囡說完,就氣呼呼地打斷了她:“在樓後?——這樣的緊急關頭,你竟然躲到了後麵?!——雨囡,我知道你不願站在這裏看隋可裘鬧事,我知道你恨她、討厭她,不過人命關天,不看僧麵看佛麵,你能不能幫我想個法子勸勸她,不管怎麽說,她也是你的侄女呀!”
雨囡聽了後不由得鬱悶中燒,兩腿打顫。委屈、傷心、驚嚇、憤懣,再加上司徒慧的這份無端的指責,讓她頃刻間傷感之致,悲淚衝上了眼眶。她想說什麽,但終究什麽都沒說,而是將它們連同苦澀的淚水一起吞下,讓它們自生自滅。——最後,在實在抵不過司徒慧的大呼小叫時,她抿了抿雙唇,靜靜地回道:“阿慧,可裘她現在怎樣?你能不能不再把時間浪費在發火上,請趕快告訴我她眼下的情況。”
“正沿著房簷邊來回走呢,”司徒慧長歎了一聲,話語中帶著哭腔:“還一麵找著空地要跳,一麵大罵著地上抬著氣墊來回跟著她的急救隊員,說他們如果再讓她不得好死,她幹脆就奔著他們的身上砸,害得一旁拿著話筒對她開導的大隊長,不得不打電話到了本市的公安局求救,求他們趕快調兩個特警來,從後麵上去出其不意地營救……可是雨囡,我看這個請求有點晚了,來不及了。據說特警人員從出發到現場最少也要二十分鍾……雨囡,你能不能過來幫我向可裘喊個話,想盡辦法拖住她,拖住她……”
雨囡頓了頓,隨之急忙轉身過來,仰頭望了望黑洞洞的梯井,然後咬了咬牙對著電話說:“阿慧,這樣吧,你能不能代我繼續向可裘喊話,就說你姑姑來看你了,就要到了,她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講……阿慧,請你一定要照我的話去做,給我幾分鍾的拖延時間,讓我來的及從這裏上去!”
“從這裏上去?——這裏是哪裏?雨囡你到底在哪兒?到底在哪兒?”司徒慧驚詫萬分,在電話裏高聲大叫。
雨囡這回什麽也沒說。她掛斷了電話,低頭看了看鞋尖處往出滲血的短靴,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放開步子,沿著樓梯飛奔而去。
一個又一個的梯階;一層又一層的旋繞;一重又一重的危機,一盤又一盤的“蜀道”。
——蜀道難,難於見情天;蜀道難,難於家團圓。
雨囡忍著腳趾處紮心般的疼痛,奔跑著,攀登著,喘息著。盡管她已料到,“蜀道”的盡頭,就是這個家的盡頭;蜀道的出口,就是這個家走入破碎的入口,但是她沒有猶豫,沒有卻步,沒有後退。——她暗暗地告訴自己,在哥哥的女兒和司徒慧的孩子這兩條鮮活的人命前,她沒有選擇,她必須將這個四口之家的幸福,毫不猶豫地抵押上去。
幾分鍾後,雨囡用雙手按著似乎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的兩肋,站在了疾風呼嘯的十四層樓的屋頂上。
亂發蓬飛的她,彎腰往前挪了兩步,剛想對著幾步外的那個背影喊一聲“可裘”,可話還沒有出口,人就虛弱地栽倒在地上。
而這時,正在前簷端處來回逡巡著的可裘,聽到背後有東西“咚”地一聲倒地,嚇得渾身一震。她停了腳,回過頭來,看見一團模糊的身影躺在設備箱側麵的陰影中,恍然大悟地一聲陰笑,說剛上樓就累趴下了,還說什麽急救隊調來的特種警察呢,簡直就是草包一個!
“可裘,我不是特警,我是姑姑。”雨囡說完,再也忍不住因虛脫而造成的嘔吐反映,對著設備箱旁的一處向下傾斜的雨水管,哇地一聲幹噦起來。
隋可裘一愣,三步兩步地奔過來俯身查看。當她發現漆黑的陰影裏,卷縮成一團的竟是毛外套前襟已被撕破、滿臉灰白的雨囡時,大吃一驚。
她怔怔地望著痛苦嘔吐著的雨囡,本能地想去扶她,但卻終究沒有。幾秒鍾後,警惕與敵意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她縮回身,如臨大敵一般地開始後退。
雨囡見了,忙抹了抹嘴角酸苦的胃液,然後反身一把抓住了她風衣的一角。
“放開手,你抓我幹什麽? 想要看我跳樓摔死,跟底下的那些看笑話的人站在一起就好了,為什麽要上來?為什麽?!——莫非你是怕我不敢死,想上來把我一把推下去?!”她一邊仇恨地質問著,一邊往後拽著自己的風衣。
“不是的,可裘……我是來救你的……相信我……”雨囡抖著唇,話不成句。她以全身的重量去拖住她,雙手青筋暴露。
隋可裘啐了一聲,忽然就開始冷笑:“司徒慧的老婆會來救我?我難道大白天遇到好鬼,碰到觀世音轉世了?!”
“可裘,”雨囡揚起了虛汗不止的臉,切切地懇求道:“我是司徒慧的老婆,但更是你的姑姑……求求你,能以姑姑的身份來看我,來相信我……”
“姑姑?”隋可裘冷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說不提‘姑姑’這兩個字還罷,一提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掘你的老底!——告訴你吧,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似是而非的姑姑,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那副似冷還熱的樣子,我爸爸也不會鬼迷心竅地迷上你,他也不會死得那麽早!”
雨囡聽了不禁訝然地睜大了眼睛,淒楚而困惑地問:“可裘,你在說什麽?——你爸爸是在從醫院抱回可玉的路上,車子失控掉下山崖的,我想你誤會了……”
隋可裘卻不驚不慌地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回擊道:“事到如今,你還好意思圓睜你那一雙看上去特無辜的眼睛,腆著臉來說我誤會?!——你說吧,如果不是因為我姐姐可玉長得像你,我那奉我奶和我媽之命去抱男孩子的我爸,為什麽會突然改抱一個女孩子回家?而如果沒有我爸爸把可玉抱回來這件事,他又怎麽會因她哭鬧便去抱她,從而駕駛失手,讓車子滾下了山崖?——戚雨囡,如果不是我姥姥臨死前,暗地裏把我媽再嫁前告訴她的這些實情講給我,恐怕我今天還是良莠不分、好賴不辨地被你這副假相給迷惑,實打實地把你當成了一個親姑姑、好姑姑呢!”
她說到這裏,見雨囡全身顫抖著要坐起來,就騰地挺起身,一邊往外拚命地從扯著風衣,一邊歇斯底裏地叫辱罵道:“放開你的手,放開你的手!——你昔日迷惑了我的爸爸很多年,今天又想死纏著我愛的人不放手,你是個害人精,是個貪心鬼,我恨你,我恨你!”
她說完,便抬腿給了雨囡一腳,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往後一掙。
“哢嚓”一聲,隨著風衣的撕裂聲,被隋可裘踢中了胸口的雨囡向後一仰,耳廓磕在了設備箱的邊棱上。而掙脫了她雙手的隋可裘,也因為撕扯的後坐力太大而失去了重心,往後急速退了幾步後便摔倒,隨後身體沿著一片排水管傾斜的側下坡,向樓頂邊滾去。
“可裘,抓住排水管,快抓住排水管!否則你會滾下樓去!”雨囡大叫著,不顧脖子上如注的血流,驚呼著撲了過去。
感謝你的一路支持!
If 可裘 lives and gets her way this time, she can stage another suicide attempt if something goes a little off her shameless/unmoral wish again. She'd be a hot time bomb.
雨囡 needs to love herself, forget about her and 司徒慧, and move on.
Looking forward to the next episode.
問候小妹!
司徒慧這種男人當下很多,把原配的老婆當成媽,自己還要在外麵找年輕的女生來搞“個人崇拜”,化“腐朽為神奇”,嗬嗬
昨天晚上被孩子練琴耽擱了,呆會兒去看水家的新動向
謝謝你的鼓勵,周末愉快!
"看得驚心動魄,真怕可裘沒掉下去,雨囡掉下去了,心心不會這麽狠心吧?
司徒這男人簡直就是把雨囡當作了他的媽了,這種時候,這種情形之下,竟然能責怪雨囡,向雨囡求救?無可救藥!
強頂心心的高超筆力,高潮之上疊加了更高的浪花,讓人欲罷不能!"
司徒這男人簡直就是把雨囡當作了他的媽了,這種時候,這種情形之下,竟然能責怪雨囡,向雨囡求救?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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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at plot and wri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