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莊的夜晚,是食色的天堂。
張燈結彩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車流;絡繹不絕的人潮。
觥光交錯的男人;眼波流盼的女子。醉透古今的美酒;香遍中外的佳肴。
——今夜,是否就從這裏開始,一幅現代午夜版的《清明上河圖》,正在悄然地漫展長卷……
——然而,“清明”是不會有“黑夜版”的,缺水的北京也不會有“上河圖” 。——金笑著那樣說。他隻以兩個簡單的“不會”,就推翻了我那點兒可憐的想象。
他一邊在路邊尋找著車位,一邊調侃自如地敲打我:“缺乏邏輯的想象,就如同在人體上附加了一雙蹩腳的天使翅膀,感覺再美,也難逃出飛不了多遠就要墜落的命運。——露露,不如從現在起,就讓我來做你理性的守護神,隨時隨地矯正著你的想象,保障著她的合理性。”
我聽完就嘻嘻哈哈地笑了,忽略著他綿裏藏針的尖利。透過車窗,我望著他沒費什麽周折就找到了的“聚福樓”餐廳的金字招牌,——那是一塊長匾上的三個墨綠灑金的篆隸,從容穩健的字體,與門楣上方高懸著的三個渾圓貴氣的大紅燈籠,遙相呼應。
門前的石階上,進進出出著南來北往的飲食男女。人們在擁抱、談笑和揮手告別中演繹著各自的聚散,讓身後的仿古門樓,虛化為一片意味深長的舞台布景。
一對角落裏的情侶,正在迷離的光暈裏熱烈地吻別。中年男子用他結實的身體緊擁著那個年輕的女孩,兩人渾然一體的美感立刻抓住了我的眼球,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叫傑森的鷹眼男人和那個跟在他身邊蹭了好幾頓飯的女子——我。——雖然我們之間僅有的就是蹭飯和被蹭飯的關係。
我繼而又想到金剛剛在車子裏提到的那個南苑小區的開發商“歐氏”。——第六感告訴我,那個“歐氏”就是我認識的那個歐傑森,但我當時沒有接話,讓我的滿腹驚訝在沉默中自生自滅。——那不僅是因為聽上去金和歐並不熟,我不能通過自己的口來加深他在他腦海中的印象,引起金的懷疑,更因為我從心底裏已決意要剔除那個鷹眼男人,斬斷一個中年男子對我的誘惑。——我要及時地回轉身來,從善如流,好好地跟一個可以給我婚姻的男人談情說愛,成家立業,——即便金永遠精明犀利,即便金永遠鋒芒畢露,即便金永遠狹隘逼仄得讓我沒有空間,但為了爸爸,我願意愛屋及烏——那是被死亡激發而活的血緣的力量。
……
踏上石階,繞過石獅,我以整理頭發為由從金的眼前暫短消失,拐進了走廊裏的衛生間。對著洗手台前的鏡子,我一邊輕輕地撩開額前的頭發,一邊從肩袋裏掏出一片薄薄的止痛貼,輕輕地敷在發際線處一寸長的傷口上。——為了便於掩藏,我出來前修理頭發時刻意摘了紗布,洗了藥膏。大概因為一晚上都暴露在外的關係,那地方此時正在隱隱作痛。
之後,我扒落了濃密的劉海,把它們再次捋成傷口前烏黑的遮簾。我從肩袋裏拿出唇膏,為蒼白的嘴唇塗上了嫣紅的玫瑰色,然後擰開水籠頭,往頭發上淋了幾滴清水,讓腦後零亂的短發整齊而蓬勃。
這一切做好後,我對著鏡中的自己幾度微笑,仿佛對著一個讓我滿意的畫中人。——我無從知道千年前張擇端筆下那幅畫中的五百多個人物裏,有沒有一個既貞潔而又放浪的女子——不,是一個既放浪而又貞潔的女子,——但今晚,我在我的“午夜版”裏有了答案。
——古風的堂前,近有雕梁畫柱,遠有曲廊蜿蜒。兩邊的迎賓小姐們穿著旗袍,典雅中帶著適中的笑容,對著金和我問好。
一樓大堂口。裏麵是歡聲笑語,賓客滿堂。帶位的女子笑容可掬地迎上來,先對我點點頭,然後禮貌地對著金說:“請問兩位,想坐大廳還是樓上有最低消費的包間?”
金回答說當然是包間,然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加了一句:“對了,小姐,我喜歡上次我去過的屋子,就是正對門的牆上掛著一幅“貴妃醉酒”的那間,還有沒有?”
小姐看了看總台後的液晶看板,乖巧地說:“先生好福氣,今天這麽多人定位,可那間竟然還空著——不過,你大概已經知道,那間是帶有小廚房套間的包房,不管是吃大廚房的套菜,還是用小廚房單點著做,最低消費都要到——”
“我上次在那間吃過,已經都知道,不用重複了。”金不等她說完,就打斷她。然後未等她說話,又馬上又補充道:“還有,我們隻有兩個人,沒空自己動手做什麽,要包一個隨叫隨到的廚師。”
我聽後忍不住轉過頭去,驚訝地看著金,金卻是沒感覺一樣。
小姐不驚不乍地說好,然後問金先生您貴姓?——或者告訴我,用什麽字給你的包間挑燈籠?
金說我姓金,金色的金,隻在燈籠上寫一個“金”字就好。
這下我大吃一驚。瞪圓的雙眼在金的臉上滾來滾去,金卻仍然麻木不仁的樣子。
帶位的小姐說好,二位請等一等,我傳呼安排一下你們再去。然後她一邊舉臂向遠處站立的男服務生招手示意,一麵對著握在手心的小巧對講機呼叫他的代號,告訴他說二樓帶廚房的D間有客人包用,請馬上用“金”字為客房挑燈。
我再也憋不住,趁機拽住金的衣角,踮著腳湊到金的耳邊著急地說:“這裏不是餐館嗎?挑燈籠幹嘛?”
金不答,卻順手握住了我的那隻手,從容自若。
我本能地想抽回那隻手,努努力後卻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一片談笑聲從門口傳來,接著就聽到有人在我後麵說“EXCUSE ME ”。
我轉頭,身後是一個肥胖的老外,後麵跟著談笑風聲的一群中外男女。我想給他讓路,再一次用力地擺脫金的手掌,可它卻被它握得更緊,讓我不得手。
我隻好跟他做“連體人”,被動地隨著他往前後左右躲著,像電影中一個被暗中用槍抵住身體的被綁架的女子。
——和男友分手後的這幾年,我第一次被另外一個男人握在手中。我先是緊張和興奮,繼而,心底裏慢慢湧動著一股暖流。
人群在慢慢地經過我們。我不再掙紮,暗中萌生出回握金的衝動。——我要勇敢地抓住機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在包容和體諒中與之共度一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此時,金忽然就俯下身對我說:“辛露,我看到熟人了,正在門口那邊!——真 的巧了!上次也是在這大廳裏,我和我那位哥們站在這兒等人時碰到他的,看來他是這家館子的常客。——也真 的是老天有耳,聽到了我剛才在車上的痛苦歎息,讓我今晚有機會跟他再會,彌補上次飯桌上錯過了一套好房子的損失!”
我聽了後就激靈地一個冷顫,再一次本能地往回抽手。金以為我又是因為人前害羞,一邊更加鉗緊我,一邊都囔著說:露露你別怕,跟我親密點兒。——等會兒他過來時,你要大大方方聽我給你介紹,精精神神地幫我裝裝麵子,長長氣焰,讓那家夥因為我有你這樣的女朋友能高看我一眼——你聽到沒,露露?
我不回答,腦袋裏一片空白。——透過人群的縫隙,我已經看到傑森那鷹一般掃過來的眼睛。
常說,人海茫茫,可寬廣的世界有時真的很--小!
有個好周末
——也是哈,難怪這兩天俺冷得找不到衣服 :((
問妹妹好。
不過同時也非常欣賞采心的筆墨,很有無衣的風範:))
都跑你和若那兒N次了,念著斯羽和芮呐
雪兒周末愉快!
謝謝你喜歡辛露——如果她一開始就“二奶"去了,俺恐怕連寫的興致都沒有
若妹周末愉快!
真是心欲靜而風不止,辛露又要有一番自我折磨了,而兩個男人能鬥出什麽火花來呢,令人浮想聯翩。辛露微妙的心理描寫非常到位。喜歡這個既放浪又貞潔的女子。翹首期待下一節。
這叫狹路相逢哈。:)
辛露的可愛掀開了一個角。:)家庭的原因造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