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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 (8)李奇微

(2007-02-06 15:35:34) 下一個
《朝鮮戰爭》 (8)李奇微


在中國軍隊的進攻迫使我們撤過漢江之後,前麵提到的大部分問題才引起我的重視。在我擔任第8集團軍指揮職務的最初日子裏,我的注意力幾乎全部集中在敵人即將發起的這次攻勢上。不出所料,在進行大規模炮火準備之後,敵人中除夕這天伴隨著刺耳的中國軍號聲、用不堪入耳的蹩腳英語尖聲威脅著發起了進攻。這一通宵送交給我的報告清楚地表明,敵人的這次進攻動用了很大的兵力,我們大概無法抵禦。好在我們的後方陣地已經設置就緒,所以,我此時還抱有這樣的希望,就是通過實施強大的反突擊給敵人以嚴厲的懲罰。

  元旦上午,我驅車由北麵出了漢城,結果見到了一幅令人沮喪的景象。朝鮮士兵乘著一輛輛卡車,正川流不息地向南湧去,他們沒有秩序,沒有武器,沒有領導,完全是在全麵敗退。有些士兵是依靠步行或者乘著各種征用的車輛逃到這裏來的。他們隻有一個念頭——逃得離中國軍隊愈遠愈好。他們扔掉了自己的步槍和手槍,丟棄了所有的火炮、追擊炮、機槍以及數人操作武器。

  我知道,要想製止這些我連話都聽不懂的嚇破了膽的士兵大規模憒逃,那是枉費心機。但是,我還是得試一下。

  於是,我跳下吉普,站到路當中,高舉手臂,示意一輛迎麵開來的卡車停下。另一頭的幾輛卡車沒有減速便從我身邊繞了過去。但是,不久,我還是攔住了一支載著南朝鮮軍官的卡車隊。頭一輛卡車上的軍官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不服從我的示意。不久,整個車隊又開動了。現在,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深遠的後方設立許多哨卡,由我們自己的憲兵在軍官帶領下在那裏值勤,以恢複對部隊的控製。這種辦法果然發揮了作用。混亂不堪的隊伍重新編成了許多分隊,裝備了武器,補充了口糧,並且在各自的指揮宮帶領下派往新的防禦地段。此後,這些人大都象訓練有素、指揮得當的大多數勇敢士兵一樣,仗打得很好。(戰爭爆發的最初幾天,南朝鮮部隊被敵人的坦克嚇跑了,但我絲毫也不責怪這些未經考驗的部隊。很少有什麽東西乍看上去能比敵人坦克更嚇人的了。坦克的炮口冒著硝煙,似乎正對著你的腦袋。它轟轟隆隆地越過了一切障礙想要追上你,把你消滅掉。我甚至還見到過美軍部隊在坦克轟鳴著向他們迫近時嚇得丟掉步槍、逃進樹林的情景——這還是在己方領土上舉行演習時發生的事情,而且,坦克使用的隻是些空包彈。)美第19步兵團的一個營在其友鄰的南朝鮮部隊崩潰之後,也被卷入了無秩序的退卻。那天上午,我在師的傷員後送站找這個營的一些傷員談了話,發覺他們情緒十分低落,沒有美國士兵在傷勢不太嚴重時通常所表現的那種重返部隊的迫切心情。問題很清楚,要想使部隊鼓起所需要的鬥誌,還有許多工作有待我們去完成。

  總的說來,第8集團軍是井然有序地撤退的,幾乎帶上了全部的武器裝備。但是,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

  在我們的背後,是無法徒涉的漢江。江麵上充塞著大塊大塊的浮冰,有可能把我們僅有的兩座浮橋衝散,更為嚴重的是,如果漢城以北某處江麵仍未消退的洶湧潮水波及這裏的冰塊,更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我們有十多萬聯合國軍隊和南朝鮮軍隊連同他們的全部重裝備(包括英國的“百人隊長”式坦克和美國的8英寸榴彈飽)擁擠在漢江北岸的一個狹小的橋頭堡內。我們感到壓力很大的問題是,有可能很快出現這種情況,即數千名驚慌失措的難民會衝倒我們的守橋警衛,令人絕望地將橋梁阻塞——而敵炮兵如能利用夜暗掩護,果斷地將其陣地向前推移,便能很快將我渡口置於其射程之內。

  在與美軍的兩位軍長、南朝鮮陸軍參謀長和美軍駐南朝鮮軍事顧問團團長研究討論之後,我們發覺,如果敵軍一麵對我實施正麵進攻,一麵對我敞開的東部側翼(這裏的南朝鮮軍隊已倉皇逃走)實施深遠包圍,就會使我全軍處中危險的境地。我還找不到充分的根據證明部隊能守住各自的陣地,即使下達死命令他們也未必能堅守得佐。因此,一月三日,我要求我國駐朝鮮大使通知李總統:我們要再次撤離漢城,由前進陣地實施的撤退行動即將開始。

  我還通知我國大使和南朝鮮政府仍留在漢城的部分機構:自下中三時起,橋梁和來往要道除軍隊之外一律禁止通行。政府的全部車輛必須於下午三時以前撤離漢城,三點以後,民間車輛和行人禁止通行。

  當然,發布命令是一回事,而要使命令為人所服從則完全是另一回事。貫徹這道命令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因此,我同意加強一般性的憲兵交通管製。我對第l騎兵師師長助理、查爾斯·帕爾默準將(後晉升為將軍)很信任,讓他親自在大橋一帶全權負責交通管製,以我的名義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證第8集團軍源源不斷地通過。如果讓數十萬膽戰心驚的難民離開通往安全地帶的唯一公路和橋梁,他們究竟會作出何種反應,我們是無從預料的。因此,我特別命令帕爾默準將,要他指示手下的憲兵,如果難民拒絕離開公路,就向他們的頭頂上方鳴槍;如果還不能阻止潮湧般的人群,就要訴諸最後手段,直接向不聽招呼的人開槍射擊。

  朝鮮人是個溫馴的民族,早就學會了適應艱苦的條件。

  他們默默地服從了命令,所以,那怕用部隊去嚇唬他們一下都毫無必要了。

  我留在現場,在主橋的北端一直呆到天黑,觀看著由徒步士兵、卡車、坦克、自行火炮以及各種運輸工具組成的漫長的隊伍緩緩通過。當龐大的8英寸榴彈炮和“百人隊長”式坦克開過來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喉嚨上;浮橋深源地陷入湍急的流水中,我的心一直懸在那裏。我知道,擁有戰鬥裝載的“百人隊長”式坦克重量超過了這座橋規定的負載能力。但是,浮橋還是經佐了坦克的重量,最後一輛沉重的坦克總算順利地開到了南岸。天完全黑了下來。我乘坐吉普車過了橋,擠進各色各樣的車輛之中,朝著設在永登浦的隻打算過一夜的臨時指揮所進發。此時,在我的背後,耐心等待的成群難民象古老傳說中的一隻蘇醒過來的野獸一樣動彈起來。

  武器裝備完好無損的第8集團軍在漢江以南有了實施機動的餘地,他們占領了堅固的防禦陣地。集團軍所屬美軍三個軍中的兩個軍(美第10軍此時尚在南麵集結兵力)和兩個南朝鮮軍,依托有利地形扼守著一道防線。不久,第10軍便可加入戰鬥。美第1陸戰師和第2、第3、第7師也將齊裝滿員地重返前線,隨時準備給一切敢於繼續推進之敵以嚴厲的懲罰。

  但是,在轉入進攻之前,我們還有一些工作要做,還要克服薄弱環節,總結教訓,糾正錯誤的做法,以及恢複部隊的自尊心。設在東京的總部、美國國內的整個軍事機構以及設在日本的後勤支援司令部,現在都在十分緊張地工作,以滿足我們的要求。我們的裝甲部隊和炮兵逐步得到了加強,我們的部隊也開始為訓練有素的士兵所充實。

  口糧的標準和質量有了提高。戰地內科和外科醫療條件達到了第一流水平,成為所有軍隊中最好的戰地內外科醫療。

  經過選拔的優秀軍官接替了營、團指揮職務,不久便克服了我們在訓練上存在的基本弱點。

  當我接管第8集團軍的時候,集團軍前進指揮所由於在當時來說很合理的原因而設在最西側的一座大城市中;基本指揮所則位於交戰地區後方一百五十英裏的地方。作為直接指揮戰鬥的指揮所是不應當設在大城市的大樓內助,這種地點容易從身體上和思想上把司令部人員與部隊人員隔離開來。上級司令部的軍官和工作人員會因此而很難同他們所服務的部隊打成一片。結果,上級機關與部隊之間也就無法做到相互尊重與信任;而這種尊重與信任則是軍事上取勝的極其重要的條件。

  在被迫撤出漢城以後的頭幾個星期,我把隨同我行動的前進指揮組的人數壓縮到最少的程度。這些人中有我的兩位傑出的助手:一位是沃爾特·溫頓,在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以及後來在加勒比司令部任職期間,我們都曾一道共事;一位是喬·戴爾,他已在我之先到達朝鮮,我深感幸運。再就是我的一個勤務兵、一個專車司機以及一個無線電吉普車司機兼報務員。我知道,第l軍的米爾本將軍對集團軍司令始終礙手礙腳地呆在身邊是不會感到高興和舒服的。但是,我認為,作為一種權宜之計,我的小小的指揮組最好還是同他的前進指揮所一起宿營。米爾本將軍對我們還是寬宏大量的。采用了這種辦法,我們便無須再從兵力本來就十分不足的戰鬥部隊抽調任何人員了,我們可以省去警衛人員和炊事人員,還可以隨時使用軍的通信手段和情報網。

  在我那天下午看著最後一輛“百人隊長”式坦克冒險緩緩開過漢江約六星期之後,我們已經將電話和其他通信器材全部安裝就緒,而且,我還在驪州一座光禿禿的絕壁之上開設了集團軍的前進指揮所。其位置大約在朝鮮半島西海岸至東海岸之間三分之一的地方,基本上處於美第9軍的後方,介於西部美第l軍的前進指揮所與東部美第10軍的前進指揮所正中央,當時,兩軍處在一條直線上。在我後來指揮第8集團軍的日子裏,從某種意義上講,這裏便是我的家。

  我的生活安排得很簡單。我們擁有的物品基本上所有的部隊都有,隻有很少一點東西才是那些與敵人實際接觸的部隊才有的。我們有兩頂8×12英尺的帳篷,兩頂帳篷頭尾相連,形成了兩間一套的房子。一頂帳篷裏放著我的帆布床和睡袋、一張小桌子、一把折疊椅、一個洗臉盆以及一隻小的汽油取暖爐,我在吉普車上顛簸一天之後,常常靠這隻小爐子舒服一下凍得半僵的手腳。另一頂帳篷裏也放著一張小桌子,小桌邊上緊靠著兩把折疊椅,桌上放著的膠合板托著一張高質量的作戰地域地形圖,這是美軍工程兵的陸軍製圖局為我準備的一個無價之寶。

在一個被戰爭搞得瘡痍滿目的國家,集團軍前進指揮所設立的地點就其位置來說是再理想不過了。我們的帳篷曾經架設在光禿禿的漢江堤岸上,下麵是快要幹涸的河床;在飛機聲和槍炮聲沉寂下來之後,隻能聽到活潑的小動物發出的聲響。那裏沒有城市的車水馬龍,附近也沒有村莊向空氣中散發腐爛的卷心菜和人糞的濃重怪味。我可以不受幹擾地坐在那裏,專心致誌地研究地圖,審閱報告,同助手們一道全神貫注地研究作戰計劃,以及努力設法改善士兵們的處境,提高他們的鬥誌。在河灘寬大的沙礫凸出部,我們不久便修築了一個輕型飛機簡易機常後來,工兵又擴建這個機場,以便使我的四引擎B—17型飛機能夠在這裏著陸,載著我作較長距離的飛行,如飛往設在大丘的第8集團軍基本指揮所(在我指揮第8集團軍的整個階段,基本指揮所一直設在那裏)。

  也許,新設立的前進指揮所與周圍隔絕的主要好處是,使我有很多時間安安靜靜地認真研究地圖,集中精力製定第8集團軍的作戰計劃。我長期以來就一直堅持這樣的看法,一個頭腦清醒的指揮官應能確切地了解他的部隊會在何種環境下作戰,尤其是那裏的地形會造成何種障礙,或者提供何種有利的條件。因此,我在地圖上消磨了不少時間,對於有疑問的地區還輔之以低空偵察。總之,一直到我感到自己在夜間也能摸清作戰地域的道路才肯罷休。這樣,對於我們正在作戰的和打算控製的地區內的每條公路、每條大車道、每座山頭、每條溪流,以及每條山脈,我都象熟悉自己家的後院一樣了如指掌。所以,在我考慮派部隊進入某一地段時,我便知道步兵是否要背負武器、彈藥和口糧攀登二千英尺高的山嶺,是否能把重裝備運進去,是否能渡過江河—以及能否找到可供輪式車輛行駛的道路。

  我這時才發覺,就所擔負的責任而言,在我的一生中哪一次也不能與現在相比。在我參加歐洲戰爭的時候,我的部隊始終都在上級部隊的編成內行動。在諾曼底登陸這個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絕無僅有的軍事行動中,我是喬·柯林斯第7軍的一個師長,而第7軍又是布萊德雷第l集團軍編成內的一支部隊。在突出部戰役中,我指揮一個軍。

  可是,這個軍也僅僅是考特尼·霍奇斯將軍第1集團軍編成內數個軍中的一個軍。霍奇斯的第1集團軍則先後是蒙哥馬利元帥的第21集團軍群和奧馬爾·布萊德雷將軍的第12集團軍群編成內的一支部隊。在這兩次戰役中,我都擁有在局部範圍內機動處置問題的充分權利;但是,總是有上級指揮官緊緊地靠在我後麵支持著我,他擁有更多的人力和物力,並且有權利用這些資源來推動我的整個部隊的行動。如果我陷入困境,我總是可以求助於上級,要求立即給予支援。

  在朝鮮,我當然也有一位上級——麥克阿瑟將軍。他作為聯合國軍總司令,對我的地麵部隊以及太平洋戰區的海、空軍部隊握有全權。但是,如果我當真請求增援,他卻拿不出部隊前來支援我。他本人則在七百英裏之外的東京。最初,由於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時間又是這樣地緊迫,我沒有時間靜下心來考慮自己所麵臨的形勢。隻是在緊張地忙碌了好幾個星期之後,我才徹底明白了麥克阿瑟十二月二十六日對我說的那句話,即“第8集團軍是屬於你的,馬特。你認為怎麽好就怎麽幹吧。

  我知道,海軍將繼續控製著我們周圍的海上通道。空軍、海軍航空兵和海軍陸戰隊航空兵將繼續掌握著製空權。

  但是,不管天氣是好、是壞,是晝間還是夜間,是勝利還是失敗,這些地麵部隊(美軍、聯合國軍和南朝鮮軍)的安全還是要靠我自己來負責。在朝鮮,派不出預備隊對我進行支援;上級亦無法由其他戰區抽調兵力。現有的部隊便是我的全部家當,再不會得到更多的部隊了。

  麥克阿瑟將軍賦予我充分的作戰指揮權(這個指揮權他一直沒有收回)和一個軍事指揮官可望得到的全部權利。

  我想,這樣重大的責任(也是很寶貴的機會)大概是每個具有獻身精神的軍人所夢寐以求的東西。我知道,這種責任給我帶來了很高的榮譽,但是,我決不會因此沾沾自喜,以致看不見這副擔子的全部份量。

  我給自己規定的第一項任務是恢複部隊的鬥誌。這意昧著,不僅要讓部隊相信,各級指揮官是關心每個士兵的安全的,而且還要使他們相信,最高指揮官的決策是正確、合理的。

  我還過問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其中有些事情乍看起來似乎微不足道。但是,這些事情如果都能處理好,就會有助於部隊團體精神的培養。譬如,我第一次在第8集團軍基本指揮所用膳時,桌上的台布和餐具使我大吃一驚:台布用的是一條床單,盛飯的餐具則是存放食物的十美分一個的便宜瓦罐。我倒不是為是否要我吃掉這些台布或油布而傷腦筋。但是,食堂(世界各地的要人、大員肯定要參觀這個地方)裏的這種景象卻反映了部隊在這次作戰中完全喪失了榮譽感,同時也證明,這場戰爭確實是國內所稱呼的那種“被遺忘的戰爭”,這才是我感到吃驚的原因。我立即讓人把那塊令人不快的床單換成了合用的台布,把那件陶器換成了擺得出來的瓷器。

  我還采取了一項措施(不過後來有一些更為重大的原因妨礙了這一做法),以便讓各個軍種都能較好地了解兄弟軍種為完成各自的任務需要克服哪些困難。

  我的計劃(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實行)是:讓陸軍和海軍的高級軍士們相互間進行一次人員交流,讓水手們在地麵部隊待上一段時間,體驗一下背負著自己的全部補給品在敵火下攀登崎嶇的山顛是何種滋味,在苦寒的黑夜裏徹夜堅守前沿陣地是何種滋味;讓陸軍的士兵們親自看一下,當每個浪頭都可能把你打翻在地時在寒冷的海域執行巡邏任務的情景,了解一下當波濤洶湧的海麵使甲板不停地顛簸傾斜時在拂曉前的黑暗中清除飛行甲板上的積雪是多麽地危險,或者我們的飛行員在各種天候條件下遂行遮斷任務和武裝偵察任務會遇到哪些危險。我們未能完全實行這個計劃,因為戰事極其頻仍,妨礙了計劃的實行。但是,那些確實參加了這些人員交流的軍士,懂得了各軍種要彼此尊重。這種相互尊重對於培養整個部隊的團體精神起到了應有的促進作用。

  但是,需要樹立必勝信心、培養進取精神的不僅僅是基層的部隊。一月底的某一天,參謀部門一份應我的要求擬製的研究報告使我大為吃驚。這是一份關於“一九五一年二月二十日至八月三十一日第8集團軍的理想配置位置”的報告。你們應該知道,我當時考慮的是發起進攻,從一開始我就有這種考慮。到三月份,冬季最惡劣的天氣便會過去;而六、七、八三個月通常會出現的暴雨和烏雲,會使大片大片的地區變成爛泥坑,使許多道路無法通行,使山地的涵洞和橋梁被衝跨,而且,還會影響近距離空中支援的效果。我們需要大大改善現有的陣地,以便重新打回“三八線”去。

  但是,我收到的經作訓部門核準的文件,卻主張部隊分階段地撤至太白山脈以南的陣地。據稱,這份文件還獲得了情報部門、後勤部門、工兵部門、駐遠東海岸司令的代表以及第5航空隊的氣象部門等方麵的認可,其實,這份研究報告(我現在還保存著)是在極力要求我們徹底打消轉入進攻的念頭,要我們在冬季結束之前堅守現有陣地,爾後,在夏日的暴雨到來之前撤至那個立足地區(仁川登陸的成功曾使我們得以脫離這個地區)——原先的釜山防禦圈。如果批準這份報告,我們就要喪失全部主動權,此案根本不能考慮。於是,我斷然否決了這份建議。

  我知道我不會得到增援部隊,也清楚此時要在漢江以北地區堅守陣地是極端困難的。但是,我還是立即擬定了由美軍的兩個軍(第1軍和第9軍)協調一致地分階段向前推進的計劃,旨在查明兩軍正麵的敵情(美第10軍此時尚未開到前方地域)。這兩個軍必須隨時做好準備,一接到命令便推進至漢江並在那裏堅持下去。

  當時估計,在我們的正麵有十七萬四千中國軍隊。但是,他們配置在什麽地方,有什麽企圖,甚至在我們的正麵是否真的有這些部隊存在,這些情況我們都難以確定。

  我們積極地進行巡邏,不斷地實施空中偵察,但是,這一紉都未能使我們發現這支龐大軍隊的蹤跡。由於我們收到的情報太少,因而我認為,必須采取果斷行動,查明敵大規模集結的部隊是否存在,爾後方可命令第8集團軍發起遭受挫折以來的首次攻勢。帕特·帕特裏奇為我準備了一架飛得很慢的AH—6型老式高級教練機,他坐在前麵駕駛飛機,在後麵為我留了座位。於是,我們便開始在己方先頭分隊至敵占區縱深二十英裏的範圍內進行搜索。

  我們有時在樹梢高度上飛行,並且還常常在山嶺的下方飛行。可是,我們幾乎連個人影都沒有發現,也沒有發現能夠證明有大量部隊集結的營火煙霧、車轍,甚至雪地上睬過的痕跡。顯然,如果真想查明敵情,唯一的辦法就是深人敵境。但是,這次推進同上次毫無計劃、不顧一切地向鴨綠江突進大不一樣。這一回,所有的地麵部隊將統一由一個司令部指揮,所有的大部隊都必須相互支援,此外,我對整個第8集團軍的行動也將嚴加控製。一月二十五日,我們開始向前推進。第8集團軍不久便證明自己是一支我國迄今為止最能征善戰的野戰軍,我早就知道它會成為這樣一支軍隊。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我收到了不少由東京和華盛頓發來的賀電。但是,哪一份賀電都不如我的勇敢的飛機駕駛員尤金·林奇的評價使我感到滿意,這是在我們的一次日常飛行中作的評價。我們正看著下方由徒步步兵、炮兵、坦克、卡車和吉普車組成的許多長長的縱隊源源不斷地再次開往北方,去支援前線的部隊,尤金·林奇說,“您顯然使這支軍隊在為您作戰了,將軍”。他們確實又在作戰了,但不是為我在作戰。他們是在為自己而戰,他們是懷著重新激起的自豪感在作戰,決心避免再次遭受一個月以前的那種沉重的打擊。他們這次重返前線是要采取美軍一貫的做法:為自己所遭受的損失而給敵人以加倍的懲罰。

  後來的情況證明,更為艱苦的戰鬥還在後頭。林肯誕辰前後,.軍隊發起了第四階段的攻勢,企圖象他們電台每天廣播的那樣把我們攆入大海。我們被迫又放棄一些地區,在.軍隊的進攻麵前,美第2師又一次首當其衝,遭受重大損失,尤其是火炮的損失更為嚴重。這些損失主要是由於南朝鮮第8師倉皇撤退所造成的。該師在敵人的一次夜間進攻麵前徹底崩潰,致使美第2師的翼側暴露無遺。南朝鮮軍隊在中國軍隊打擊下損失慘重,往往對.士兵懷有非常畏懼的心理,幾乎把這些人看成了天兵天將。

  所以,過了很長的時間才使南朝鮮軍隊樹立起抗擊敵軍夜間進攻的信心。腳踏膠底鞋的.士兵如果突然出現在南朝鮮軍隊陣地上,總是把許多南朝鮮士兵嚇得頭也不回地飛快逃命。

  一月三十一日至二月十八日這個階段,美第2師在作戰中繼承了它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優良傳統。在這三個星期中,打了許多硬仗,但是,哪一次也不如保爾·弗裏曼上校(現晉升為將軍)指揮的第23團戰鬥隊(配屬有勇敢的蒙克拉爾指揮的法國營)打得巧妙、英勇和頑強。在.部隊發動第四階段攻勢的整個過程中,第23團戰鬥隊一直在原州西北大約二十英裏處的雙洞—砥平裏地區作戰。

  .的五個師包圍了這支部隊,連續發起了攻擊,以圖突破防禦圈並消滅這支部隊。第23團戰鬥隊粉碎了敵軍的全部進攻,使敵軍遭到極其重大的損失。據報告,倒在第23團戰鬥隊陣地前的敵人屍體達兩千具之多。在第l騎兵師的一支裝甲特遣部隊奪路進入防禦圈、.部隊突然中止全部進攻行動之後,我立即乘直升機飛抵第23團戰鬥隊的陣地,看到了數百具尚未掩埋的敵軍屍體。

  盡管仗打得非常激烈,而且敵人的決心顯然也很大,但是,我對這一仗必定打勝是毫不懷疑的。無論是在地麵上同前沿分隊呆在一起,還是在他們的上方飛行以更全麵地觀察情況,都使我深信,他們肯定能夠堅持得祝一旦敵人的這次攻勢受到遏製,我的下一步計劃就是發動一次強大的有限目標進攻,以兩個師的兵力在漢城以東強渡漢江,旨在切斷敵人的補給線,並包圍在西部地區集結的敵部隊。原先,我認為,收複漢城在軍事上沒有什麽價值,因為,我感到,背靠一條無法徒涉的河流我們無法進行有效的戰鬥。但是,麥克阿瑟向我指出了重新使用金埔機場和仁川港的重要價值,認為這樣做可以加強我們的空中支援,並能減輕我們在補給上存在的困難。他也認為,漢城幾乎毫無軍事意義,但他卻告訴我,如果我們能重新奪得漢城,便能在精神上和外交上取勝。我接受了他的意見,並將這些建議考慮到我的計劃之內。但是,我的基本指導思想依然未變,即某一地區本身對於我無足輕重,除非占領這一地區有助於消滅敵軍,保存自己。

  一月底(此時,我們正全力向前推進)至二月二十日這段時間,麥克阿瑟將軍曾三次光臨我的部隊進行視察,每次都對我們的作戰行動和作戰計劃表示十分滿意。在他進行第三次視察期間,我們曾於二月二十日在原州會麵。我讓他看了一份標有“僅供參閱,不許抄錄”字樣的備忘錄,這是我那天擬就、打算送給所有軍長和南朝鮮軍隊參謀長參閱的。在備忘錄中,我概略地介紹了製定計劃的事實根據和全部作戰行動的主要目的,特別是當時正在醞釀的、派兩個師再次渡過漢江的主要目的。在敵情方麵,據報告位於平壤一帶的.的四個軍,在實力、武器狀況、士氣,以及作戰企圖等方麵的情況依然不明。但是,幾周來,敵增援部隊很可能在源源不斷地由該地區南下,以加強我當麵之敵。他們幾乎每天都可能出現在戰線上。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其他情報,我本人也沒有掌握其他指揮官所不知道的情況。至於我們的意圖則仍然是:給敵人以最大限度的殺傷,同時盡量減少我們的傷亡;保持各主要部隊建製的完整性;小心謹慎,避免因敵之詭計或我之貿然行動而陷入敵人包圍,被其各個擊破。我們的追擊要有限度,隻能在仍可獲得強大支援的情況下才繼續追擊,或者至少要在部隊能及時與敵脫離接觸、進行局部後撤的情況下才實施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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