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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 (6)李奇微

(2007-02-06 15:35:34) 下一個
《朝鮮戰爭》 (6)李奇微


我總覺得,一個指揮官,對於把生命暫時托付給他的人是負有極其重大的責任的,就如這些人對指揮官負有同樣的責任一樣——而且,指揮官的這種責任的部分內容就是保證這些人的生命不至於白白地葬送掉。

  好幾位在朝鮮的野戰指揮官在向鴨綠江接近時很清楚前麵的危險。因此,他們一麵繼續不拆不扣地服從麥克阿瑟的命令,一麵盡力防備災難的發生。事實上,若不是其中某些指揮官深謀遠慮,譬如故意降低前進速度,則後來遭到的失敗倒真的會象報紙企圖描繪的那種樣子——徹底的土崩瓦解。

  沃克將軍也許較之其每個同僚更加清楚這樣的事實,即在人數上享有巨大優勢的.部隊可能就在他和中朝邊界之間。其他的人雖則感到不安,但卻被如下情況弄得有些樂觀:中國部隊經過第一次血戰已脫離接觸,而且似乎重新鑽到地下銷聲匿跡了;看不到營火,雪地上沒有足跡,公路上也沒有補給品在運送。可是,我們當時的情報並不少。

  現在回顧起來,這些情報相當接近實際情況。我們的錯誤仍在於對情況的分析而不是對情況的收集。早在十一月十日,總部的情報機構就已經報告,在鹹興以北的高原水庫地區集結的中國都隊“也許現在就能奪取主動權,向南發動一場協調一致的進攻,切斷興南北麵和東北麵的聯合國軍部隊”。

  但是,麥克阿瑟就象曾經在小大霍恩河一帶同印地安人作戰的卡斯特將軍(美國將軍,在美國小大霍恩河一帶與印地安人作戰時被打死)一樣,對可能阻止其迅速實現自己目標的情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其目標是,消滅最後一批殘存的北朝鮮人民軍,平定整個半島。

  用麥克阿瑟的話說,就是第8集團軍準備在第10軍“抵達一個用以實施包圍的關鍵位置、將北部敵區一切兩段”後,達成一次“大規模壓縮式包圍”,並“合攏老虎鉗”。

  為執行麥克阿瑟的命令,沃克將軍鼓著勇氣,小心翼翼地向前推進。在此之前,由於缺乏足夠的裝備和專門的預備隊,沃克曾不得不將部隊撤至清川江以南。經過整編,部隊實力勉強達到可以湊合的水平,沃克這才驅遣部隊北上,朝調整線進發。他始終警惕著暴露的右翼,那裏的荒涼山地使他根本無法同第10軍相互支援。他更不放心的是,在其先頭部隊與鴨綠江之間可能有一支強大的敵軍。一句話,沃克對自己的弱點和敵人的實力是再清楚不過了,因此,他不敢無視兩翼的安全,而象巴頓那樣長驅直人。鑒於沃克同麥克阿瑟的關係不佳,我覺得沃克已經盡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沃克希望能始終牢牢地控製第8集團軍。他的戰鬥序列包括以下幾個部分:美第1軍(含美第24師、英第27旅和南朝鮮第l師),美第9軍(含美第2和第25師、土耳其旅),南朝鮮第2軍(含南朝鮮第6、第7和第8師)以及集團軍預備隊的第1騎兵師。

  朝鮮半島向北陡然加寬,這意昧著沃克本來就單薄的部隊變得愈加分散,同時也意味著第8集團軍與右路第十軍之間愈來愈寬的間隙地暴露無遺。所以,活克本來就很危險的暴露的右翼隻能處於更大的危險之中。右翼部隊完全由南朝鮮第2軍組成,這大概是沃克所屬部隊中最靠不住的部隊,因此活克放心不下。此時,沃克正在為他與總部的關係而深感煩惱,這種情緒從他不幸殞命前不久的一些私下談話中流露出來。在同某報記者的一次私下談話中,沃克極力解釋,他所以在二渡清川江時從容不迫——這曾使他從上級那裏招來內容嚴厲的電文——是因為他想努力為他認為以後可能需要采取的撤退行動做些準備。他深信,這些準備使他挽救了第8集團軍的大部分部隊,從而使該集團軍可以再度投入戰鬥。就在這時,沃克對記者說,他相信,由於第8集團軍在中國人的攻擊麵前後撤,他很快就會被撤消指揮權。

  正對著沃克右翼的是奧利費。史密斯將軍指揮的第l陸戰師,該師奉命朝江界北部與西北部的朝鮮屋脊和鴨綠江畔的滿浦推進。陸戰隊前進時可選擇的唯一道路是一條泥土礫石小徑,道路狹窄曲折,蜿蜒於險惡的懸崖峭壁和山嶺之間,爾後攀上了同朝鮮其他地區一樣荒無人煙的地帶。其中有一段叫赴戰嶺關,綿延十英裏長,這段崖路狹窄、可怕,徐徐上升達二千五百英尺,一側是無法逾越的懸崖,另一側是萬丈深淵。道路盡頭長津水庫的西南隅是一個叫柳潭裏的窮樹慶;就在這塊滿目冰淩、陰冷多風的地方,我方部隊險遭摻敗。但是,道路還未延伸到柳潭裏之前,卻艱難地盤旋升高,越過了高達四千英尺的德洞嶺,那裏的氣溫同阿拉斯加很相似。

  史密斯將軍同沃克一樣,對前麵的危險很清楚,而且,在開始推進時他就明白,為完成受領的任務所必需的補給和兵員他都沒有。因此,在向前運動時,他時刻注意著部隊的安全,而不顧第10軍軍部催促他加速推進的命令。進攻開始之前,史密斯已聽說南朝鮮第2軍在沃克右翼的德川附近土崩瓦解,盡管他還不知道嚴重的程度如何。出事地點距史密斯先遣分隊的西南麵納七十英裏。史密斯的先遣分隊是位於柳潭裏的第5團戰鬥隊,該戰鬥隊本身距師的第一目標武坪裏還有五十五英裏遠。從柳潭裏到德川和武坪裏,整個夾在中間的地帶荒涼崎嶇,幾乎無路可行。

  現在,史密斯暴露的右翼處於更加危險的境地。

  盡管如此,史密斯仍然堅定不移地朝著目標前進,而不顧由於自己對敵軍兵力的判斷和對穿過幾乎無法通行的這一地區的路程情況的了解而產生的疑慮。他不無苦衷地向軍長報告說:他已將自己的師“集中到一個適合的地區”;已“采取一切可行的辦法施展和守護主要補路線”(僅有一條!);已經在長津水庫南端構築起一個簡易機場,以備空軍輸送重要裝備和後送傷員;已“保證能夠始終控製師前進路線上的高地”。後來證實,該師所以能殺出包圍圈,實施了美國軍事史上十分成功的後撤行動,全在於采取了教科書上規定的預防措施。

  再往右,在朝鮮的東北地區,第7師計劃由利原出發,賂鴨綠江邊的惠山開進,南朝鮮軍隊的王牌第l軍則計劃順海岸公路往北向蘇聯邊界開進。美第7師師長大衛·巴爾少將象第1陸戰師一樣,也隻有一條陡峭狹窄、婉蜒曲折的道路可循,但未遇到史密斯將軍所遇到的那種猛烈的抵抗。在這些部隊之間,都是不能通行的山區,這使部隊無法相互支援,甚至無法進行巡邏聯絡。

麥克阿瑟想盡快完成任務的急切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根據已經掌握的敵人實力情況、麥克阿瑟自己的補給情況、地形以麥克阿瑟所屬部隊分散部署的情況(即使齊裝滿員,也不應這樣部署,何況部隊遠未達到齊裝滿員的程度),很難說他的計劃和命令有什麽道理。

  這裏有一個關於政府的“精打細算的人們”究竟為我們武裝部隊幹了些什麽的例子。例子或許並不典型,但至少值得注意。這就是第7師團第17團戰頭隊的狀況,這遠不是該戰鬥隊人員和補給最少時的狀況。一開始,打算將這支部隊由海上運至元山——興南地區,爾後令其向西運動與第8集團軍取得聯係。無疑,他們過這樣就得穿過令人討厭的荒涼地區和危險莫測的很少幾條狹窄的道路,但是,倘若他們隻是橫穿湃,而不最後遵照命令由西北方向朝鴨綠江運動,情況還不至更壞。第17團戰鬥隊在鮑威爾上校(後來成為美國駐新西蘭大使)指揮下於十月二十九日在利原登陸,準備加入向鴨綠江挺進的部隊的行列,而全然不顧南朝鮮部隊三天前在西北邊遠地區的鴨綠江邊遭到的痛打。第17團的人員穿著皮戰靴,但隻有少數人有禦寒橡膠套鞋,根本沒有保暖鞋襪,許多人沒有手套,而冬裝也普遍告缺。彈藥補給似乎還能滿足任務需要,盡管後來也有些不足。口糧補給剛能滿足要求。團戰鬥隊本身的實力僅為編製數的百分之八十五。

  他們的目標是鴨綠江邊的惠山,約在一百英裏以外,途中也得通過一條遭到破壞的士路。路越升越高,爾後穿過山區。那裏唯有低矮的灌木可資蔭蔽,由滿洲刮來的寒風使氣溫降至華氏零下32度。一次在行軍途中。一個四人組成的小組自告奮勇要在一條湍急的溪流上為他們的營隊找到渡河地點。他們冒著嚴寒,跳進齊腰深的水中,但幾乎馬上周身都凍上了冰,隻好很快把他們送進一頂溫暖的帳篷,並被迫用刀把他們全身的衣服砍了下來。

  同第l陸戰師後來遇到的抵抗相比,他們還算幸運,遇到的隻是微弱的零星抵抗。因此,盡管嚴寒凍住了車輛,並且在夜間靴內的汗水結冰,盡管部隊幾乎是不斷忍受冬裝不足、手指凍傷和口糧不足之苦,他們還是在十一月二十一日成功地抵達鴨綠江,成為終於到達那條江的唯一美國部隊。然而,他們也隻有幾天的功夫能放眼那無垠的冰天雪地。不久,第10軍因各處軍情迅速惡化而為該團的安全擔憂,遂命該團火速撤退。

  為逃脫羅網而進行的後撤,雖說倉促但並不混亂。該團日夜兼程,並得益於最好的指揮所具有的聰明才智、主動精神和戰術素養,因而平安地擺脫了困境,僅受到輕微的損失。有段時間,他們在本地域內奪取一條窄軌鐵路,將人員和裝備從高地迅速運了下去。還有—次,他們巧妙地利用大戰前日本人架設的高架礦鬥纜線,運送團的重型裝備,從而通過了叢山之中一道十英裏寬的峽穀。

  .小股遊擊部隊對該團的後撤行動進行騷擾,但不斷受到陸戰隊航空兵近距離空中突擊的牽製。營長們第一次在作戰中可以直接同頭頂上嗡嗡作響的航空兵小隊通話,及時召喚他們進行定點攻擊,阻止敵人集結。.部隊造成的壓力主要集中在其他地區,這倒是事實。但是,如果不是指揮上的勇敢、老練和靈活,該團或許會因為惡劣的天氣和敵人的襲擊而遭受更加嚴重的損失。後來,他們撤至一個橋頭堡地區,隻受到比較輕微的傷亡,而且大部分裝備都完好無損。

  第1陸戰師以及第7師兩個營的經曆要慘痛得多。但是,這一次還是由於史密斯將軍的勇敢指揮和深謀遠慮,他們才幸免於徹底瓦解。我已說過,史密斯不顧第l0軍的壓力,在率部進入長津水庫附近的不毛高原的同時,從容不迫地設法保持了後撤路線的暢通與安全。他沿途貯備了彈藥、油料和其他補給物資,控製了一切可以控製的高地,修建了後送傷員用的簡易機場,並且在對遠處的情況有一定把握時才向前推進。一路上,隻是間或遇到敵人打了就跑的抵抗。從抓到的俘虜來看,都是中國人中的。按船上救護所醫生們的說法,突然出現的嚴寒較之敵人的火力更加可怕。現在,史密斯探信,敵軍在他後撤路上的什麽地方埋伏著一支強大曲部隊,他覺得自己正在被逼進陷阱。然而,第10軍軍部在麥克阿瑟的眾所周知的願望驅使下,仍催促他繼續朝他的目標——長津水庫西岸的一簇泥頂小屋推進。抵達目標已是十一月下旬,朝鮮的嚴冬已經降臨,而.正如其無線電廣播早就威脅的那樣,已準備進行最強有力的打擊。

  在西線,沿著黃海,第8集團軍再次渡過清川江。頭兩天,他們僅遇到輕微的抵抗。總部的樂觀看法好象是對的。但是,沃克仍然堅決反對向邊界冒進,果然他所擔心的事很快就發生了。十一月二十六日,.部隊又一次凶猛地全力撲向第8集團軍。他們首先從右翼攻擊南朝鮮第3軍,幾乎將沃克的右翼部隊消滅幹淨,隻幾小時的功夫,他們就肅清了殘存的南朝鮮部隊。爾後,中國部隊就沒完沒了地吹著軍號,開始攻擊美第2師。在後來的戰鬥中,美第2師這支英勇的部隊一共損失四千多人以及大量火炮、信號器材和工兵器材。唯有保羅·弗裏曼上校的第23團戰鬥隊經師長同意向西海岸方向撤退才完整地逃脫。沃克向東京報告,發起進攻的中國人估計有二十萬,情況已接近絕望的境地。沃克提醒說,這不是一次反攻,而是一次大規模的進攻。他知道,聯合國軍應該往回縮手了。

  第8集團軍右翼崩憒的消息,越過花崗岩峭壁和陰鬱的山穀傳到了東邊的第l陸戰師。該師正伸展在一條曲折的道路上,道路由柳潭裏穿過下碣隅裏和古土裏,一直延伸到南麵四十英裏外的真興裏。雷蒙德·默裏中校的第5陸戰團一直作為師的先頭部隊,在其後跟進的是霍默·利曾伯格上校(後晉升為中將)的第了陸戰團。這兩個團奉命向西進攻,徒勞地企圖解除沃克受到的壓力。史密斯指示他們要謹慎小心地向前推進,要提防埋伏。當這兩個團向外運動時,遭到埋伏已久的中國人迅猛攻擊。此時,因估計到這種牽製性進攻不會有什麽結果,默裏與利曾伯格未與史密斯商量,並且不顧阿爾蒙德的命令,就自行決定取消進攻,轉人防禦。

  陸戰隊對這種打擊早有思想準備,因此能夠牢牢守住村邊的高地。.第79師和第89師的兩個突擊營在迫擊炮火力支援下發起的進攻,入夜發展成三個中國師的全麵強攻,企圖壓倒兩個陸戰團。由於是在夜間進攻,中國人得以避開我空軍的攻擊,並能調遣眾多的兵力對付陸戰隊。

  他們成縱隊在狹窄的正麵上發起進攻,一進入手榴彈投擲距離,便馬上展開隊形。陸戰隊的才智、鬥誌和優勢火力,對於彌補陸戰隊人數上的不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仗打得十分艱苦。零下十八度的嚴寒使許多卡賓槍和勃朗寧自動步槍無法使用,但大多數伽蘭得步槍和勃朗寧機槍沒有凍住,仍可射擊。早晨二時半,陸戰隊某排點著了當地一所茅屋,把周圍照得通明,因而使進攻的中國人付出了慘重代價。但是,中國人被打垮一批,又衝上一批,越過屍體往上攀援,繼續衝鋒。

  這一次進攻以及後來對陸戰隊發起的進攻,向南發展到不少村莊,這是最殘酷的戰鬥。這些進攻使陸戰師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但並未使其憒亂或遭到慘敗。在水庫南端的下碣隅裏,師長預先貯備了六天的補給,而且飛機還空投了輕武器彈藥、武器、藥品、口糧甚至還有飲用水。但是,嚴陣以待的陸戰隊最為感激的,是工兵一營D連的勇士們,他們在泛光燈下苦幹通宵,在凍土之上辟出了一個簡易機場,從而使傷員得以後送。他們在十二小時內完成了這項工作,而且有時不得不中斷工作,拿起步槍支援前麵遠處的地麵部隊。戰鬥越演越烈,但壓路機照常轟鳴,直到機場修好為止。

  情況萬分危急,有九個中國師可以向陸戰隊突擊,因此,阿爾蒙德將軍就象幾天前催逼史密斯將軍加速推進那樣,又催促他加快撤退速度。阿爾蒙德將軍授權史密斯可以丟棄一切妨礙後撤速度的裝備。但是,史密斯不打算扔掉他可能需要的任何東西。他說,後撤的速度完全取決於後送傷員的速度。史密斯想殺出一條退路,因此他需要全部裝備,況且,他也想將大部分裝備帶回去。這些打算他都實現了。他把沿途負傷的人用卡車載運出去,隻丟下了那些在柳潭裏戰鬥中被打死的人員。撤退以前,為在那裏陣亡的八十五名官兵舉行了戰場葬禮。

  陸戰隊秩序井然地撤退,後麵跟著不少難民。原先有一塊平板橫過一個水電廠的溢水道懸吊在峭壁之上,下麵是無底深淵,現在平板已被中國人毀掉。但史密斯已預見到這種情況,及時讓飛機分段空投了一座“踏板橋”,使部隊以及壓路機等全部人員裝備得以通過。來自真興裏的第l陸戰師兩個連,奪取並扼守著瞰製這一關口的高地,擊退了敵人企圖切斷後撤隊伍的所有進攻。

  這是一次漫長而曲折的撤退,一路上戰鬥不斷,似乎是在一寸一寸地向後挪動。當先頭部隊抵達這條道路最南端的村莊真興裏時,末尾的部隊還在北麵中英裏外的古土裏。

  實際上,這次退卻還不如說是一次進攻,因為每支部隊都必須克服優勢之敵,往回殺出一條路,與真興裏的陸戰隊會合。這意味著,部隊需要經常發起進攻,奪取製高點,使敵炮兵無法對沿途撤退的隊伍集中火力。在柳潭裏曲部隊很艱難地回到了長津水庫下端的夏古裏。陸戰隊不得不從這裏殺出去,到水庫冰麵上解救第7師“麥克利恩特遣隊”的殘存人員,這支特遣隊被中國人的一次突然襲擊切成了兩半,幾乎被消滅掉。在這裏,第23步兵團的小唐·弗思中校榮獲了“國會榮譽勳章”,他曾很英勇地解救一個裝有五百多傷員的車隊,但為此失去了失命。

  在經過古土裏和真興裏往回撤的路上,陸戰隊同一些步兵和少數英國突擊隊員一起匍匐,攀援,奮力奪路。他們摧毀路障,擊退道路兩側的進攻,攻占沿途的山頭。陸戰隊航空兵和第5航空隊不斷給他們以近距離空中支援,並空投了必需的補給物資。從夏古裏簡易機場人有四千多名被打傷和嚴重凍傷的人員被空運到安全的地點。

  十二月十一日,嚴峻的考驗結束了。史密斯將軍這支經過戰鬥考驗、凍得半死的堅強隊伍仍然鬥誌昂揚,擁有大部分裝備。他們在史密斯的帶領下進入興南附近橋頭堡地區的一個環形防禦圈;隻要有海軍和空軍的支援,他仍可以在那裏一直堅持下去。

  十一月二十八日,在第10軍和第8集團軍指揮官在東京舉行的一次會議上,麥克阿瑟答應沃克將軍,為避免從東麵被敵人迂回包圍,他可以在認為必要時自行撤退。第8集團軍已遭到一次沉重的打擊。美第2師在清川江一帶損失嚴重,十一月底已宣布失去戰鬥力,因而撤到了南朝鮮進行整編補充。

  現在,第8集團軍已撤過清川江。他們接著又從容不迫、秩序井然地繼續向南撤退。十二月五月,沃克放棄了北朝鮮首都平壤,並撤離該地區。中國久已脫離接觸,看來不想馬上追擊。也許這是因為,中國人通常一次向部隊提供的補給僅夠幾天戰鬥之用。但是,中國人仍保持以每天六英裏左右的速度向前推進。他們自己的補給線現在越拉越長,並且毫無疑問,不斷引起我虎視眈眈的空軍的注意。

  第8集團軍正在向三八線撤退,第10軍則開始從興南周圍的橋頭堡陣地撤退。此時的新聞報道或者至少是要聞簡報,給人的印象是聯合國軍吃了大敗仗,而實際上,他們是在絕對優勢之敵的不斷進攻之下實施了一次了不起的撤退,並且,由於進行了極其英勇的戰鬥,尤其是美第l陸戰師和第2師,故而損失被減少到最低程度。

  一路上,部隊遭到嚴重損失,尤其是南朝鮮第2軍。

  有些部隊幾乎大部被殲。這些都是無可否認的。但是,十二月初,陸軍參謀長柯林斯將軍親自調查在朝鮮的部隊時發覺,他們“沉著自信”,第8集團軍正出色地按計劃撤退,第10軍正毫不慌亂地撤離橋頭堡地區。

  海軍在興南幹得很出色,他們把整個第10軍及其裝備全部由海上運走。這件事盡管沒有作為頭條新聞刊登,但是,從敵人領土上撤出十萬零五千部隊,九萬一千名朝鮮難民,一萬七千多各類車輛和幾十萬噸物資,這本身在軍事上就是不小的勝利。無法運載的裝備和補給物資在岸灘上銷毀,所以什麽也沒有留給敵人。

  另外也應該記住,為了讓第8集團軍剩餘人員通過清川江麵在那裏擔任守衛的美第3師,雖遭重創,卻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重新在朝鮮中部投入戰鬥。第l陸戰師由朝鮮屋脊往下奪路撤退時,至少遭到六個中國師的沉重打擊,但是也在不到三十天的時間就重新投入了戰鬥。

  盡管如此,這次失敗還是嚴重的,損失也是慘重的,尤其是,這次失敗和損失本來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得到減輕的。現在回過頭去說,總司令在這方麵或那方麵失著,這個或那個決定本不應保留,這項或那項命令根本不該下達等等,那是再容易不過了。也有人爭辯說,如果麥克阿瑟不被捆住手腳,獲準摧毀鴨綠江上的橋梁並轟炸敵滿洲的基地,則整個結局也許會比現在好一些。但是,我認為追究責任沒有多大益處,除非這樣做能夠幫助我們的國家及其領導人在今後避免犯同類錯誤。

  如前所述,麥克阿瑟急切地要完成受領的亦即他自己請求的任務——消滅半島上全部敵對的武裝力量,這是很好理解的。不應把過多的責任推到他的上級和同僚身上;由於取得了仁川登陸這一輝煌的勝利,這些人不願意對麥克阿瑟作出的判斷乃至拿軍隊冒險的明顯做法提出疑問。

  麥克阿瑟無疑是我們最偉大的將軍之一,而遠不是一個普通的軍界人物。

  但是,麥克阿瑟身上那種很典型的人類的弱點(這說明他是一個人,而不是半仙)似乎有時顯得過於突出了。沒有一個軍事指揮官是不犯錯誤的,而且,許多指揮官也許在以往的這個或那個場合犯過使我們民族付出過很大代價的錯誤——任何無謂的犧牲都是極高的代價,盡管如此,承擔犯錯誤的責任,井實事求是地分析產生錯誤的原因,仍然是一個軍人的職責。麥克阿瑟卻拒絕這樣做。可是任何人都清楚,我們的部隊所以不顧後果地分散部署在朝鮮全境,主要原因就在於麥克阿瑟對中國人大規模介入的越來越多的證據采取了拒不承認的態度。

  也許,麥克阿瑟明顯采取的如下看法有某些道理。他認為:中國是紙老虎,中國在無線電廣播裏的警告是訛詐恫嚇,甚至少數誌願軍的出現也是那種訛詐的一個組成部分。但是,倘若一個人不是被榮譽迷住了心竅,他怎麽能對詳細的情報和戰場上的實際情況堅持錯誤的理解呢?實際情況是:抓到了大量顯然屬於.軍隊戰鬥序列中某些部隊的中國俘虜;一個美軍團戰鬥隊遭到極其沉重的打擊;一個南朝鮮師幾乎被殲滅。麥克阿瑟的部隊兵力過於單薄,補給過於缺乏,即使抵達鴨綠江和圖們江也無法抗擊已知在那裏集結著的大量敵軍並守住鴨綠江、圖們江一線。這個司令官怎麽就看不到這些情況呢?後來有人替他辯解,如果讓他放手轟炸滿洲基地,他的兵力本來是夠用的。是不是這種情況,根本無法肯定。即便如此,可他在進攻開始前就已經知道是不會準許他冒全麵戰爭的危險去轟炸那些基地的。而且,他本來也不難弄清範登堡的觀點:如果我們這樣將戰爭擴大到中國,迫使其空軍(而且可能還有部分蘇俄空軍)參戰,那麽,我方空軍就會因戰鬥損失和自然消耗而削弱到需要兩年時間方能恢複的程度。

  在此期間,我們在世界其他地區承擔的義務也就無法履行了。

  一些評論家已經忘記,某些不成文的協議使我們在朝鮮和日本的機場避免了中國人的攻擊,這樣,我們才在朝鮮享有幾乎是絕對的製空權。所以,我們也有自己的“特殊庇護所”,否則,朝鮮戰爭的情況會悲慘得多。

  事實上,朝鮮戰爭充分說明,幻想單靠空軍“切斷”敵人的補給線是十分錯誤的。我們在北朝鮮戰場上空幾乎未遭抵抗,而且,除地麵火力外,我們可以不受阻礙地攻擊敵補給線。在頭一年,敵人甚至連防空火力還擊也沒有。

  因此,我們確實摧毀了敵人許多沿途運送的裝備和補給物資,而且毋庸置疑,使敵人遭到沉重的打擊,在生命財產上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可是,敵人在地麵依舊很強大,而我們又不得不同他們在那裏作戰,敵部隊並未遭到損失,仍然控製著關鍵的地形地物。

  那些遠離戰場的人總是想借助海上封鎖和飽和轟炸這類省錢、省力的辦法解決問題。但是,打過仗的人都知道,海空軍固然很重要,但隻有地麵戰鬥才能消滅敵武裝力量——當然,用核武器進行毀滅性的攻擊則另當別論。

  在北朝鮮這樣荒涼的國家或者在叢林國家,“卡斷”補給線這類事情根本無法做到。而且,在敵士兵自給自足的情況下(譬如在亞洲,他們將自己的補給和武器背在身上,並且能在夜間運動或者在白天沿空中發現不了的人行小徑穿行),如果認為扔炸彈就可把敵人打敗,那是癡心妄想。即使能通過不停的轟炸迫使他們老實一段時間,要想征服他們並使他們屈服,還得在地麵上同他們進行麵對麵的戰鬥。

  當然,還有這樣一些人,主張在即將出現僵持局麵時立即使用核武器,聲稱要把敵人國土化為灰燼,“迫使敵人回到石器時代”。如果是為了進行報複,或者說為了國家的生存,這樣做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不是為了最根本的原因而主動使用核武器,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現在,讓我們再回到朝鮮問題上。分析麥克阿瑟無視預示著災難的各種跡象、堅持向鴨綠江推進的頑固做法時,我不得不認為,這同卡斯特在小大霍思河一帶的做法如出一轍,指揮官卡斯特剛愎自用,當時聽不進一點意見。說麥克阿瑟不知道存在中國部隊或不了解中國部隊的能力,是根本站不住腳的。為獲準摧毀鴨綠江橋梁和轟炸滿洲基地,麥克阿瑟自己就曾提醒參謀長聯席會議,鴨綠江一帶的中國部隊“很可能使我的部隊遭到覆滅”。說麥克阿瑟不了解地形造成的困難,也是沒有根據的。這種地形使我軍在北朝鮮被隔離開來的兩支部隊無法相互支援。盡管麥克阿瑟早先就提議,將朝鮮蜂腰部連成一條鞏固的防線,而且,被他置於總部直接指揮之下的第10軍一度還打算向西進攻,以解除第8集團軍右翼受到的壓力,但是,恰恰是麥克阿瑟自己在中國人的介入再也不能否認時爭辯說,他無法使第8集團軍和第10軍橫穿北朝鮮達成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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