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一家

一家之言,細品清茶濁酒; 大家之路,閱盡江北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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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罌粟花,開在黑龍江邊的原野上

(2008-11-11 16:54:33) 下一個

謹以連續五篇短文,獻給為自己的祖國捐軀、為自己的理想獻身的人們。

同時,更是以此紀念自己的父親。他也是在這個季節離我遠逝的,他也曾經是一位參加過戰爭的老兵。那朵花瓣如血、花蕊如夜的罌粟花,也屬於他。真的屬於。因為,血紅的罌粟花,也曾經盛開在黑龍江邊的原野上。

罌粟花的故事,尤其在國內聽到見到的,往往都和毒品連在一起。從鴉片、嗎啡,到海洛因、冰毒。在每一朵罌粟花的後麵,仿佛都是妖魔鬼怪。

我父親的這段往事,盡管也同罌粟花有關,盡管其中也有鴉片和嗎啡,但不是罪惡,而是功勳。

我的父親生在黑龍江畔一個普通農民的家庭裏。名符其實的黑龍江畔,房子的後院就是自西向東滾滾流去的黑龍江,江的北岸就是俄羅斯,當年還叫蘇聯。

二戰的晚期,是蘇聯軍隊解放的那一片曾經被日本人占領的土地。國共內戰期間,父親參了軍,當然不是國軍,因為蔣介石的軍隊根本就沒見過黑龍江。父親參加的是東北野戰軍,後來就是赫赫有名的四野,當然了,我父親沒從東北一直打到海南島。

我父親參軍後不久,所在的部隊就執行了一項“秘密任務”。此“秘密任務”在當時,屬於高度機密。即便過去了幾十年之後的現在,我也從未在曆史文獻上看到有關記載,或有人披露過。我甚至想,不是無人披露,而是研究戰爭史、軍隊史的專家們可能壓根就不知道這段秘密的曆史。

此項“秘密任務”,並非軍事行動,而是與戰爭直接相關的特殊任務:在黑龍江邊秘密建立一片“特區”,種植罌粟,加工嗎啡,為前線作戰的士兵提供止痛的麻藥。

去過黑龍江邊的人都知道,那裏的三江平原,是一片用手就可以攥出油的土地。不僅肥沃,而且遼闊,夏天鏟二遍地,都到吃午飯的時候了,一條壟才鏟到一半。

這樣的土地,無論種什麽都會豐收,況且生命力極強的罌粟。

這個“特區”,被特種部隊圍得密密實實,隻準進不許出。記得1997年,我和父親一同回老家的路上,經過邊防檢查站時,父親還對我說過:當年我們的檢查哨也設在這裏。

當時,種植罌粟,根本沒有什麽生產建設兵團,全靠發動當地農民種植。好在鴉片對農民的吸引力極大,可能自古以來,當地的農民就沒有遇上過可以合法地種植罌粟的機會,所以積極性可想而知。

好像罌粟花命中注定逃不脫血色似的。總有一些不太安分的農民,在嗎啡的麻醉之下,動著壞念頭。他們勾結“特區”之外的不法奸商、日偽時期的舊軍人,甚至還有流竄的土匪,加上對岸的“老毛子”,偷運鴉片,牟取暴利。

由於執行任務的是一支小部隊,而需要控製的區域又很大,加上敵方躲在暗處、人員構成十分複雜,從而形成了一場特殊的戰鬥。堵截、埋伏、奔襲,流血、負傷、甚至犧牲,戰爭的元素一點也不少。

罌粟花開,美麗異常。而異常的美麗,需要付出異常的代價,在這花開花落之間。

父親他們監製的鴉片、嗎啡,源源不斷地運往“遼沈戰役”和“平津戰役”的前線。當時部隊的衛生兵、前沿救護所及戰地醫院,都裝備了這種特殊的藥品。在十分缺少西藥麻醉劑的當時,自產的嗎啡承擔起解緩傷員疼痛的重任。

 “遼沈戰役”結束後,種植罌粟的“秘密任務”也隨之完成,“特區”撤消,部隊南下。

父親也是一位老兵,參加了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末的國內戰爭,即解放戰爭,和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的朝鮮戰爭,即抗美援朝。他的一生,也是為自己的祖國和理想付出與獻身的一生。

五年前,也是在5月初的一天,距John McCrae寫下那首詩整整88年之後,我把父親的骨灰埋在了黑龍江邊的原野上。那裏,是他的家鄉,是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那裏,也曾經開滿了血紅的罌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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