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獻給那位不知名的貴人。
至今,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他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故事發生在三十年前那次高考的最後三十分鍾裏:
那是文革後的第一次高考,盡管不是全國統考,但各地幾乎都是兩天考四門。我們省考試安排第一天上午數學,下午政治;第二天上午語文,下午理化。當時物理和化學是同一張卷。
文革後的第一次高考,這在當時也算是頭條新聞了。所以第一天上午考試前,在電台、電視台、報紙記者們的簇擁下,省市領導們親臨我所在的省直考場視察工作。並且在第二天下午高考臨結束前,領導們又前來考場慰問。不過這一次記者們幾乎不見了,倒是跟隨著不少的高考工作人員。
我們考場有十幾個教室,每個教室都是標準的4列8排32個單桌。考第一門時還是滿屋子的考生,但越考人越少,等考到最後這門理化的時候,教室裏隻剩下不過十個人,顯得冷冷清清。
考場負責人帶著這十幾個領導和高考工作人員,直接走到並圍在了我的身後。
當時我已經基本上答完了,正在做最後的檢查。我就聽著那位考場負責人,對著領導和專家們小聲地介紹著我:整個考場這兩天,我發現就這小子考得好。今天理化卷最後這道題,隻有他答上來了。
我耳朵在聽,心裏那個得意呀!
我還記得那張理化考卷共十道大題,物理五道,化學五道。他提到的,是化學部分最後一題。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道有機化學的物質鑒別題,根據其化學性質,分析出是什麽物質,並畫出分子結構式。
我很喜歡這類物質鑒別題,由表及裏,抽絲剝繭,層層深入,步步緊逼,最後揭開物質真相,很象一部情節緊湊、節奏鮮明的推理片。
這道題現在看來很容易,可在當年卻很有難度,因為文革中不少中學連有機化學都沒有教過。題中給出了該物質的五個化學性質,當分析到第四個化學性質時,我就已經知道答案了:這家夥是一個苯環帶兩個羥基!
可我當時卻大意了:一個苯環帶兩個羥基具有鄰基、間基和對基三種結構形式。而我隨手就畫出了鄰基形式的分子結構式。
正在我洋洋得意,以為穩拿這10分的時候,檢查工作的那些領導和專家們已經走出了教室。
但我能感覺到,有一個人沒走,仍然站在我的身後。就是這個人,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考卷上最後那道化學題。他隻說了六個字:
“仔細檢查檢查”,這六個字,我一輩子都銘記在心。
當時,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題中我所忽略了的第五個化學性質在告訴我:它不是鄰基,是間基!
等我改對了答案,再回過頭來準備謝謝他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後來,當我無數次把這個故事講給朋友們聽的時候,大家都說,那個人沒準兒正是出題者。他是愛才心切,才不惜違規提醒你。
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我至今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姓什麽叫什麽,我甚至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子。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哪裏,在做什麽。但我心中卻一直深藏著對他的思念與感激。因為沒有他,我就考不上那所我心儀已久、終生熾愛的大學,就不會有我這三十年如此豐富的人生。
我會一直記住他,並且永遠不會忘記。是他的慈愛,讓當年那個年輕人感動一生,效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