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臃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
--《莊子·逍遙遊》
很早就聽說加州中部有美洲大陸上存活下來最古老的樹:白山古鬆(Bristlecone Pine)。看到那些照片,我們很容易就聯想到《莊子》裏所提到惠子之樗,商丘大木以及曲轅櫟樹,因著“無用之用”,“不材之才”而壽延千年。他們中最古老的一棵被命名為瑪士撒拉 (Methuselah):《舊約》上明文記載最老的人瑞。Methuselah在古希伯來語裏,意為“在他死時將有大事發生。”果然,他的死的那年,“大洪水”發生了。幸虧他的孫子諾亞是個義人,在上帝的啟示下,造了方舟而延續了萬物生靈。在科學界,白山古鬆那上萬的年輪記錄則改寫了歐洲自然史。西諺雲:“Wisdom comes with age.”想來這些古樹既是西方人心目中無所不知的智者,也是東方人所推崇的抱撲守拙的隱士。
七月美國國慶長周末,我們一行十五人離開喧鬧的洛杉磯,驅車到US395穀地尋隱訪幽,我們第一個拜訪對象便是這白山古鬆。
因為第二天一大早要去阿拉巴馬山丘(Alabama Hills)瞻仰美國下48州最高峰,惠特尼峰(Mt Whitney),我們當天晚上的旅館訂在了離那裏最近的孤鬆鎮(Lone Pine)。孤鬆鎮不大,主要大街和US395重合,小鎮賴以生存的便是旅遊經濟,最多的便是大小不一的汽車旅館和野外運動用品店。中午時分我們到達孤鬆鎮,辦了旅館入住手續,稍事休息,便繼續沿US395趕往巨鬆鎮(Big Pine)。
by Concept
在巨鬆鎮我們轉到168號公路和白山路。一開始還是筆直柏油馬路,到後來則是彎曲的山間土路,一邊是懸崖峭壁,一邊是土黃色的荒山。一路逶迤地來到舒曼林(Schulman Grove),這裏的海拔已經是一萬英尺。開始並沒什麽感覺,等到我背上照相器材,往山上爬時,不一會兒便氣喘籲籲,後來才知道在那個高度,氧氣含量不到海平麵的60%,對於平常缺乏鍛煉的我來講,的確很有挑戰性。
在半山腰,我終於見到了這次拜訪的對象,他們大多半枯半榮,直麵著高山上強烈的陽光,勇敢地裸露著自己的胸膛,枯幹的枝椏伸向午後深藍的天空,仿佛在呼號著什麽。這種張揚的個性,與我想象中智者、隱士的內斂全然不同。當然話說回來,隱士中也有信陵君訪得的朱亥和張良請來的大鐵錘這樣的狠角色。
山上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天空還是碧藍如洗,轉眼便漫天的雲絮。在山的另一端,Eugene發現了這最美麗的一棵。
By Eugene Xie
或保持著臨死前籲天的姿勢。
離開舒曼林,我們繼續往上開,來到長老林(Patriarch Grove),不遠處便是終年不化的積雪。
長老林十分空曠,逝去的古鬆或孤零零地聳立,
白山上最多是白雲石(dolomite),這大約也是白山名字的由來,而白山古鬆便長在這白色的岩石堆中,其它植物都不能忍受這種堿性土壤。但在沒有白雲石覆蓋的地方,生長緩慢的白山古鬆又競爭不過那些普通灌木。說到底白山古鬆不過是像熊貓那樣的進化的孑遺,作為一個亞種,他們僅分布在白山一帶:有時隱士的與世無爭,也許是無法競爭。
夕陽下,殘陽如血。
By Eugene Xie
By Fangcy
By Xianren558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