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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在ipad裏麵灌了莊子的audiobook，那天天氣很好，洗了衣服在熨，於是打開ipad聽莊子外篇。聽著聽著不知為什麽就哭了。這就像我聽《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小的時候，有一次媽媽哄我睡覺就唱的這首歌，我真心以為歌詞真的發生在媽媽身上，我央求她唱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她煩了，說：“最後一遍，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煩人！”她永遠不知道不敢對父母表達情感的孩子心裏是多麽的愛她，為她的過去感到多麽的傷心。現在我也不能聽這首歌，聽一遍哭一遍。
佛經上說論到世界萬物，有四種，胎生，卵生，濕生和化生。腐草為螢便是一種濕生，而化生，是無而忽生之意。無所依托，借業力而出現者。死不留遺形，頓生頓滅，如蓮花。
還有一種解釋，是不借由父母之因緣，無所托而忽有。
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想到的，存在過的化生，是孫悟空。
他的生命是輕的。
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很羨慕孫悟空，直到有一天我回去看那個動畫片，哪吒。
哪吒的重。
他說，父精母血，我還給你們，他從容赴死，他是否更值得尊敬？一個擔負自己的重，坦然麵對生命之重的人。他在極度的重之後，重新得到了輕。輕像是對他的獎賞（卻不知是否是一個敗筆）
哪吒的再生，也是一種化生吧。
英文，化生的翻譯是birth by transformation；法文差不多，但也看到naissance spontanee的譯法。很遺憾，我覺得這兩個詞很平庸，無法引導我情感上的外延。
其實，化生能翻譯成Nymph嗎？
在古代歐洲也有一種化生，是Nymph。美麗的，精靈的，生活在森林裏的女子，以勾引年輕男人為快樂。
Marguerite Yourcenar在她的《東方故事集》裏有兩篇關於Nymph的小說，一個男子，因和Nymph交合，變成了傻子——因為她們想要保留他在她們的世界裏，於是在他的世界，他失去了自己。而《燕子聖母院》裏的Nymph們，她們被堵在牆內，生命漸漸脆弱而消失。那麽無論中外，化生，都是死不留遺形，頓生頓滅。
隻是，中國傳統（佛教傳統）的化生，總是總角的孩童，有一雙惡意和狡黠的眼眸。似乎在我們的傳統裏，我們拒絕太女性化，情緒化的東西，我們認為智慧來自於克製。
忽然又想到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
看解釋，格外喜歡。曰，立，守經也，可即可，不可即不可，不知權變之道。而不惑，達權也。遇事行權，無可無不可。
三十歲仍有傲骨，四十則變得圓融。
真他媽的像婚姻！
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卻忽然讓我感到有些難過。
相比之下，作為散人的莊子，是否更邊緣化呢？
我最痛恨的就是這個！喜歡這篇。
闍道儒三教，都是弱者的宗教。他們始於恐懼，終於恐懼。至少我從孔子和莊子的臉上和心裏，看到的是恐懼加害怕，無邊無際。別看孔子大言讒饞的，其實他最怕失據，就是沒了依靠。仿佛第一次出門的幼兒，緊緊抓住媽媽的衣襟不敢鬆，怕再也找不回來了。孔子過份的就在，他一輩子都沒鬆開他媽的裙裾，哪怕那一頭已經在墳墓裏了。別信他的所謂不惑不逾矩，那隻是裙裾被他拉的久了，稍稍伸長了一些。一輩子沒離開過原地，拉著帶子轉圈子，卻一直怕走丟了。
莊子呢，表麵逍遙自在，其實是古今第一杞人憂天者。整天擔心那無妄之災的降臨。怕被限製。與孔子忙著去找個東西抓牢了不同。他想逃。蓬間雀飛啊飛，卻飛不出地心引力。就想有一振九萬裏的能力，仍然不夠。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帶子係著，總逃不出宿命。
這是人間的兩個極端。大多數人渾渾屯屯處在中間不知覺。一旦天眼開了，看穿了兩頭，都覺得有好處，就掙紮起來。仿佛一個人的圍城，既想能自由進出，還要保持身段優雅。這就超出了人類的極限。也不是智慧所能解決，莊子已經嚐試過了。他把知識提升了一層又一層，到頭來發現，隻要人有身，為形所累，再齊物也枉然。身體太重，想要解脫，就得變輕。割肉還母，剔骨還父。可這是凡人做得到的？每進出一次，就要割肉剔骨一次，還有什麽樂趣、什麽優雅留存？
在這一刻，我覺得懂了《東方故事》的東方原素。凡人的眼睛原不是被造出來尋找Nymph的。人眼睜開，看到了Nymph，不僅自己無盡煩惱，深陷不能自拔，還給周圍的人帶來無限恐懼和不安，盡管其他人未必能看到Nymph。而以人之沉重，去追逐Nymph之輕，不是人的心智所能夠承受。那個孩子被變成傻子，不是Nymph自私，而是命定的。既是幫助他解脫的過程，也是割肉剔骨的代價。
凡人站在峨眉金頂，看到了佛光的召喚，可以選擇留在原地，還是撲進去。但無法保證之後有羽車迎送。弱水三千，你要麽舉身溶入其中，要麽隻能取一瓢。 醸了酒就不能煮茶，煮了茶就沒法釀酒。凡人隻能配一顆凡心。要不然，不是心不能承受凡體之重，就是身體不能承受心之輕。
繞了半天，卻又進了出mm 的 “似乎在我們的傳統裏，我們拒絕太女性化，情緒化的東西，我們認為智慧來自於克製”。的圈子裏了。打住打住。文藝腔太重。酸倒了MM 的一排青金石珊瑚珍珠琉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