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膏前牙膏後(2)
《挪威的森林》有一個細節是講吃青蛙。我的筆記中有這一點，但完全忘了其中的細節了。我倒記得我吃青蛙的故事。我小時候很愛吃青蛙，所以外婆總是煮青蛙肉。有一年開始，國家禁止捕捉青蛙這個有益動物，吃青蛙的機會幾乎是零。有一年過冬，外婆竟然買到青蛙肉，我高興了一整天，吃飯時第一時間將青蛙肉夾到嘴裏。但我立刻將它吐了出來，因為它太老了。我問媽媽，“這是青蛙肉嗎？”她說“是”。我不信，又夾了一塊，但又吐了出來。這時，大家都說“那是青蛙肉”。我真覺得那不是以前嫩嫩的青蛙肉，一直沒碰那盤為我而做的菜，而其他人都靜靜地將青蛙肉都吃光了。年少無知啊，這個孩子真值得痛打一頓。
晚上我想吃日本豆腐. 我揮菜刀斬豆腐，那個包裝膜竟然斬不斷，理還亂！那一定是我的菜刀有點鈍。我將它磨了磨，再斬，還是沒攻破它的防線。好堅韌的外表啊！為了保護一顆脆弱的心。這個星期有一個作業要寫“最後一次擁抱”。我想起最後一次擁抱的人是我媽媽。她到機場送我，那一年廣州新機場剛好開始使用。她突然說，“抱一抱！”我很驚訝，因為她在我第一次出國離境的時候也沒要求抱我。我抱了抱她，但不是很緊，竟然覺得很尷尬。她離開了我的懷抱，我才發覺她的眼睛紅了，但她沒流淚。我突然覺得這一次離別特別悲傷，可能新機場的燈光特別刺眼，可能外婆的去世，媽媽有點失落。不知道什麽原因，我在離開他們入閘之後，一下子哭得像世界都坍塌了。那一次回家，發生的事特別多。一下飛機，媽媽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外婆不行了。”我們去看她，我竟然不認得她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蠟黃的臉。她揚了揚手，表示她知道我回來了。六個小時之後，她就走了。第二天，她在辦理外婆出殯的時候扭傷了腳。第三天，媽媽要做輪椅見外婆最後一麵。第四天，我們打電話給在上海的姑媽，告訴她這件事，順便在元旦時候問候她，她告訴我們她剛好出院，輕微中風。第五天，我去澳門見朋友，錯過了從珠海回廣州的
最後一班車，隻好在漆黑中找旅店。回澳洲的那一天，我提錯了別人的行李。回到澳洲，那一年發生的事也特別多。生活得夠井井有條的了！生活得就像一隻狗！隻能“汪汪”幾聲，消消氣！
去年的時候，爸爸媽媽去機場送我。我發現媽媽連一點想擁抱我的念頭都沒有，她隻是和爸爸商量到底明天要不要拖地，要不要買油。我又高興又失落。好吧，那次是最後一次擁抱，讓我們痛快地擁抱悲傷，但，隻擁抱一次！我們要在牙膏前牙膏後都羨煞旁人，在豆腐般的軟弱中，知道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