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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裏子:玄武門之變(41)

(2008-08-15 15:04:33) 下一個

一夜風雨時斷時續,五鼓敲過,雨停而風不止,亂雲飛渡之後,東方泛白之餘,西邊天際,太白若隱若現。

不知是被鼓聲驚醒,還是一夜無眠,李世民披衣而起,疾步走到廊下,舉頭一望,心中不禁大喜。倘若太白不經天,難道他李世民就會放手不幹了麽?肯定不會。所以,對於天人感應之說,李世民並非深信不疑者。不過,話雖這麽說,看到太白經天的景象,仍然令李世民信心倍增。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時分,宮中傳下令來,吩咐李世民明日一早去太極宮朝見。得了這道聖旨,李世民明白裴寂已經得手,自以為勝券在握,興衝衝把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三人降絞櫸浚?團掏諧鏊?錘此劑抗?募蘋?附塚?

“明日四更,我等率領天策上將府帳下七十精騎喬裝成左勳衛,潛入玄武門。叫門的暗號,高士廉已經會知掌控玄武門的 雲麾將軍敬君弘,絕對不會有誤。

“進入玄武門之後,尉遲敬德、秦叔寶、程知節率領帳下七十騎前往臨湖殿後埋伏。其餘各位,隨我先上玄武門隱藏。一俟太子、齊王進門,張公瑾立即用乾坤掌法將玄武門關閉,截斷兩人的退路。太子、齊王發覺有異,必然往臨湖殿方向逃竄。你三人與段誌玄、長孫順德、劉弘基下門追擊,尉遲敬德、秦叔寶、程知節率七十騎從臨湖殿後殺出。太子與齊王縱有三頭六臂,必然插翅難飛。

“倘若薛萬徹等率領太子府屬前來增援,我與張公瑾協助敬君弘把守城門,高士廉領假釋囚犯從後夾擊,必然殺他個落花流水。”

李世民說到這兒,把話頓住,用眼光向三人一掃。意思自然是:有什麽問題?

長孫無忌率先叫好:“布置慎密,未見破綻。”

“你二人以為如何?”李世民問房玄齡與杜如晦。

房玄齡略一遲疑,道:“亦未見其不妥。”

杜如晦撚須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既然如此,計策就這麽定了。”李世民說到這兒,又把話頓住,看看三位聽眾都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於是,咳嗽一聲,道出簡短的結束語:“不過,方才說雲,先別透露。我會在今晚的聚餐上當眾宣布。”

三人唯唯,拱手退下。李世民目送三人邁出書房的門檻,步下走廊前的台階。剛一轉身,忽然聽見“啊呀”一聲喊,急忙扭頭看時,但見杜如晦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也急忙轉身,意欲趨前相扶。杜如晦揮手製止。“用不著,不過崴了一下腳,你們先走。”

兩人相向一望,當真撇下杜如晦先走了,也許是識趣,也許是心中不靜,未暇仔細思索。

看著兩人出了院門,杜如晦一躍而起。

“就好了?”李世民將信將疑。

“差不多是好了。不過嘛,還得進房裏去歇一歇。”杜如晦一邊說,一邊踱進書房。

李世民會意,隨即將房門掩上,輕聲問道:“怎麽?有什麽不妥麽?”

“豈止是不妥而已,必敗無疑!”

“此話怎講?”李世民聽了,大吃一驚。

“太子是什麽人?齊王又是什麽人?有誰敢動太子、齊王一根毫毛?”

李世民略一沉吟,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得親自出手?”

“不錯。主公若不親自出手,太子隻消大喊一聲:‘我是太子!你們想造反麽?’尉遲敬德等人能不猶豫?齊王手段高超,即使是尉遲敬德使出全力,也一時莫奈他何。倘若眾人稍有猶疑,那還不叫太子或者齊王給跑了。兩人之中隻要有一人逃至太極宮,見到皇上,咱就隻剩下一條路可走。”

李世民沉吟半晌,反問道:“一條什麽路?”

“一條死路!”

當真隻有一條死路?不能連老爺子一起殺掉?連老爺子一起殺掉固然是下下之策,難道不也是一條活路麽?李世民心裏這麽琢磨,嘴上卻沒問。難於啟齒,所以不曾問?非也。倘若麵對的是裴寂,這話的確難於啟齒。可杜如晦並不是裴寂,隻不過是他李世民手下的一條走狗。有什麽不能說的?李世民沒問,乃是另有原因。什麽原因?他明白杜如晦一定不會沒想到連李淵一起殺掉這步棋,必然是覺得這步棋是死棋,方才會說出“一條死路”四個字。為何會是死棋?略一思量之後,李世民笑了。不是笑杜如晦呆,是笑自己傻。倘若論功夫,尉遲敬德一人就足以對付齊王。太子談不上有什麽功夫,任誰都可以不出兩招就結果其性命。既有段誌玄、秦叔寶,程知節、劉弘基、長孫順德等等一流高手在,還外加七十精騎,如果竟然還讓太子或者齊王跑掉一個,或者甚至兩個都跑掉,能是本事不濟麽?絕對不是。隻可能是因為沒有膽量動手。太子、齊王況且不敢殺時,還怎麽敢殺皇上?

“嗯!說得好。”想通了這一點,李世民點頭,“幸虧你及時提醒了我,幾乎壞了大事!”

綜觀古今中外的曆史,因為不肯親自動手、不能親自動手、或者不曾想到非親自動手不可而壞了大事的,不知凡幾!倘若杜如晦不曾提醒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會是個什麽結局?還真是難說!

杜如晦再次退出書房的時候,魏征恰好踏進書房的房門。魏征?不錯。不過,魏征踏進的自然不是李世民的書房,而是李建成的書房。

“你說明日朝見皇上,會出事麽?”魏征剛剛踏進房門,李建成便迫不及待地問。

就為這事這麽急著召見我?魏征不以為然地笑了一笑,然後反問:“不就是朝見皇上麽?能出什麽事?”

“我也這麽想,可是架不住心中惶恐不安,該不是什麽不祥之兆吧?”

預感不祥?誰能有這本事?還不都是叫什麽太白經天之說衝昏了頭,十足的杯弓蛇影嘛!魏征這麽想。魏征不信天人感應這一套,其來有自。他幹過道士這一行,深諳其中之秘。

“主公千萬別信什麽太白經天之說,那不過是陰陽家、道家捏造出來騙錢的把戲。”

“當真?”李建成望著魏征,一臉狐疑。

“千真萬確。實不相瞞,魏某在武陽郡道觀裏混飯吃的時候,沒少幹過這類勾當。”

其實,人之將死,未必就沒有預感。無奈這種預感虛無縹緲,難以捉摸,也沒人願意相信,所以,既經魏征這麽一解釋,李建成也就當真以為自己的預感不過因為誤信天人感應之說而起。既然這些說法不過是騙錢的把戲,何不祥之有?應當沒有。不過,李建成仍舊感覺不安。

“話雖這麽說,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說,“依我之見,咱還是格外謹慎些為好。”

聽了這話,魏征瞟了李建成一眼。眼神之中既有幾分驚訝,也有幾分無奈。驚訝,因為在魏征心目中,李建成固然缺乏英雄應有的霸氣,卻也並不怯懦窩囊。今日怎麽啦?畏畏縮縮,膽小如鼠。無奈,因為不管怎麽說,李建成都是他魏征的主子。改變主子,令合己意,難;改變自己,迎合主子之意,也難。

魏征正覺為難之時,門外的台階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誰能不經傳喚自徑至此?除去李元吉,沒有旁人。李建成與李元吉的關係本來既不親密,亦不和諧。年齡差距過大,性格又不相合,不親密和諧,如水之走下。然而,近半年來兩人的關係卻漸趨密切。年齡上的差距無從縮短,性格上的不同亦難以調和,好轉的原因何在?在於魏征的撮合。

“咱不能兩麵樹敵,得須拉一個、打一個才成。”半年前,魏征這麽向李建成建議。

“元吉脾氣乖張。怎麽拉?你有辦法?”李建成問。如何應付李元吉,他一向發怵。

“主公不妨以太弟相許。”

“以太弟相許?這代價是不是太高了?”

“所謂以太弟相許,當然隻是個釣餌。”

“釣餌?你的意思難道是說:等他幫咱收拾掉世民,咱再來收拾他?”

“不錯,正是此意。”

“咱這麽做,豈不是十足的小人麽?”

魏征聽了,撚須一笑,道:“身在朝廷,亦如身在江湖,不由得你不做小人。”

“此話怎講?”

“有人勸翟讓剪除李密,翟讓以為非君子所為,不從。結果如何?翟讓見殺於李密。有人勸竇建德襲圍魏救趙之計,舍王世充而偷襲長安。竇建德以為非君子所為,不從。結果如何?竇建德成擒於洛陽。前車之鑒,焉可視而不見?寧我負人,勿人負我。古往今來的英雄莫不如是。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之謂也!”

李建成起先還有些猶豫,無奈架不住魏征的慫恿,終於依從其計。

看見李元吉來了,魏征假作退出之狀,卻被李元吉一把挽住。

“洗馬別急著走,正要找你。”

“何事用得著我魏征?”魏征謙恭地一笑,順勢留步。

“洗馬消息靈通,知道尉遲敬德、段誌玄、秦叔寶、程知節四人的去處麽?”李元吉問。

“據我所知,但凡出征將領,都該於昨日酉時至行營報到,這四人怎麽不在行營?”魏征反問。

“應該的事情多的去了。”聽了魏征的反問,李元吉捋須以笑,道:“這四人至今尚未露麵。”

“你沒叫人去四人家中打聽?”李建成問。

“那還用說?當然派人去問過了。”

“什麽結果?”

“四人的家人也都在找人。”

“當真如此?”

“看樣子不假。”

“既然如此,想必是藏在秦王府中。逃避出征?”

“洗馬以為如何?”李元吉不答李建成之問,轉而問魏征。

“這四人都是秦王的腹心,莫不是在搞什麽陰謀?”魏征本以李建成的惶恐為怯,如今聽了這四人失蹤的消息,自己也不禁感到緊張。

“天下兵馬元帥的職位已經轉交給了我,如今他能夠支配的,也就是秦王府中百十來號人馬,還能搞什麽陰謀?”李元吉不以為然。

“兵權在握之時,何須陰謀?如今他失了兵權,方成狗急跳牆之勢,咱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言之有理。依你之見,咱該怎麽辦?”李建成問。

魏征略一沉吟,道:“明日一早,先叫薛萬徹去齊王府接齊王來太子府上。然後叫薛萬鈞、薛萬徹兄弟領二百精騎護送主公與齊王同至玄武門外。太子與齊王進門之後,叫他兩人在門外恭候,等主公與齊王出門之時,再一路護送回府。”

薛萬徹的武功與裴元慶相伯仲,薛萬均的功夫雖不及其弟,卻也不在段誌玄、秦叔寶之下。來去皆有這麽兩兄弟護駕,還能不安全麽?為何不叫薛氏兄弟一直護送李建成與李元吉至太極宮門?因為玄武門內便是禁區,太子、齊王,倘若不曾奉召,亦不得其門而入,更何況隨從!

李建成想了一想,覺得並無破綻,於是點頭稱善道:“嗯!這主意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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