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在上海江灣五角場的一個簡陋的小人書書攤前,木質的書架上麵
板滿了各種各樣的被翻合不攏的連環畫書。一個個歪七倒八的小阿登上,坐著幾個
年齡不等的男孩女孩在聚精會神的看書,那個梳著結結實實的小辮子,穿著花布襯
衫,膝蓋上麵放著一摞挑來的書,如饑似渴來不及翻看的小女孩就是我。開書攤的
沈家姆媽總是對沈家阿爸講:儂看迭個小囡,看書就想要吃書。勿要急得,明早阿
拉還會的來的呀。那時候,看書很便宜,花上幾分錢你就可以看上一整天。我是那
裏的常客。看書的錢是我從夏天的棒冰,冬天的點心加上南京阿姨的夥食尾子裏省
出來的。從我居住的部隊大院到那裏大約三站的路程,為了省錢,我都是唱著歌或
自己或和小夥伴們走過去的。那裏是夢開始的地方。
先是看書,後來就想擁有自己的書。可是買書要比租書貴很多。又想看書又想買書,
錢從哪裏來?雖然父母都在軍隊工作,生活條件比起一般的孩子自然是富裕一些,
但是父母對子女的管教也是軍管相當嚴厲。我們被要求和地方的孩子打成一片,不
允許搞特殊化。我實在是擋不住書的誘惑。有一天趁著父親不注意從他的錢包裏抽
出了一元錢。第一次有了這麽多的錢,我欣喜若狂。一口氣跑到新華書店,記得當
時買了幾本張樂平先生的《三毛流浪記》在賣雜貨的攤頭上我還用餘下的錢買了一
個我向往已久的帶著米老鼠圖案的發夾。到了必須回家的時間了,我開始忐忑不安,
眼前開始出現父親拿著雞毛撣子,怒氣衝天的樣子;母親哀怨恨我不成鋼的神情,
還有南京阿姨甘願代我受過的大嗓門。我在外麵逗留了很久,找不到任何理由為這
次的“偷竊”行為辯解。
這次很反常,我本想借南京阿姨叫我回家作為台階的大嗓門始終沒有響起,我累
極了又不敢敲門,便坐在家門前的樓梯上開始看書。很快我就被書中三毛的苦難經曆
所吸引。不知過了多久,我睡著了。是南京阿姨抱我回到床上。沒有人來追究這件事。
第二天,我把買的書和發卡連同我的檢查放在父親的書桌前:爸爸:我錯了,我不該
不經過你的同意就拿你的錢。這是我買的東西,還給你。以後再也不敢了。這次回國,
在我父親住處的書桌前,我看到了當年我買的那些小人書,好幾十本,破損的地方已
被剪補得整整齊齊。從我十幾歲當兵離開家,就是它們一直默默地陪伴著我的父親啊,
我看到了父親對我的愛。我又回到我三十四年前生活過的家,在那個記憶著我的“恥
辱“的樓梯前留了影。往事不會如煙。
其實父親參加革命並不是他的初衷,那時候,他覺得在小縣城裏當一個裁縫店裏的小
夥計已經很幸運了。一天,一位首長到鋪子裏要水喝,正巧碰上了父親,就對他說:
這個小鬼挺機靈,怎麽樣?跟著我當兵打仗吧。我父親臉皮薄,沒好意思推辭給首長
當了通訊員。他一直對我說:軍人對他來講隻是一個職業,努力做好工作是他的責任,
要求上進,是為了掙更多的錢養活我們。我出生在那個“天災人禍”頻繁的年代。繼
承了父母的血脈和秉性-耿直,倔強,仗義。為了他的女兒成為一個品行純正的人,
他們頂住了來自很多方麵的壓力。我是南京阿姨帶大的,因為她是上海灘上一個“青
紅幫”的小老婆,為了留下她,我母親曾多次被街道辦事處叫去問話。媽媽說她幹淨,
有禮貌。她悄悄對我說媽媽像資本家一樣的對人好。我隻知道瘋玩,對大人的事情不
管不問。
父親常對我說,他和普通的人一樣,有優點和缺點。這些和紅色江山,偉大事業沒有
多少關係!
這個小人書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當年最好的“玩具”
是小人書伴隨著我們長大的。。。。
江灣五角場,二軍醫大的駐地。在那裏我留下過腳印的。
另外,和你的一位好友SD1000接上頭了,謝謝你推薦朋友讀我的博客,我會努力。
說起小人書這個話題,就像打開了兒時的玩具盒,千番滋味耐人尋,誰說人不能穿越時空呢?心中常有美景在,閑來閉目任神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