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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3月12日 - 鄉土作家劉紹棠
(2008-03-12 16:30:44)
下一個
1997年3月12日,鄉土文學作家劉紹棠在北京病逝,終年61歲。
從13歲開始寫作
劉紹棠1936年2月29日出生在大運河岸邊的儒林村一個普通農家。1948年參加革命,1949年開始發表作品。1953年5月參加中國共產黨。他從13歲就開始從事寫作,並發表作品,立誌要成為人民的作家。
他走上鄉土文學之路,是受到老作家孫犁和肖洛霍夫的影響。他那時就想過一輩子肖洛霍夫式的田園生活,住在家鄉寫鄉土小說。他以自己的家鄉為基地,寫反映當地農村生活的作品,受到作家孫犁的讚賞,其作品常常在孫犁主編的《天津日報》文藝周刊上發表。
1952年元旦,《中國青年報》發表了他寫的小說《紅花》,在全國青年中反響強烈。當時他上高中一年級,團中央便對他進行重點培養。在團中央工作的胡耀邦同誌曾找劉紹棠談過四個多小時話,希望他多寫農村青年題材,並且讓他到東北農村去采訪。劉紹棠在東北住了兩個多月,他把在東北得到的創作素材挪到自己的村子裏,換上他所熟悉的人物原型,開始構思他的小說《青枝綠葉》。這時,他就開始走上揚長避短的創作道路,即寫家鄉、寫鄉親的鄉土文學之路。
布穀鳥叫聲給了他靈感
這一年放暑假時,他又回到家鄉。那時村裏搞了互助組,引起他的興趣。他了解情況,進行藝術加工,產生了創作衝動,可是從何入手,一時捉摸不定。夏天晚上很熱,他就在村外找個風涼空地,躺下睡,可是怎麽也睡不著,他浮想聯翩,苦苦思索小說的開頭。這時,河邊的樹林裏布穀鳥叫著“光棍好苦,光棍好苦”,那聲音清脆悠遠,動人心弦,更使他夜不能寐。突然,布穀鳥的叫聲給了他靈感,從這裏開頭不是很有意境嗎?於是,小說的開頭就寫男女主人公在布穀鳥叫聲中相識河邊。
《青枝綠葉》寫成後,在《中國青年報》上以整版篇幅發表,後來被編進了高中課本。劉紹棠又以此為名出版了他的第一個短篇小說集,並因此一舉成名。那年,他隻有16歲。
1954年他入北京大學中文係學習。他刻苦讀書,文學修養日深,作品更有力度,在寫作上他更加投入。他的文學欲特別強,寫小說時,一動了筆就融進自己作品的情境中,隨著人物一起喜怒哀樂,甚至痛哭失聲,跟“跳大神兒一樣”。所以他的作品有很強的感染力。
紮根鄉土,不懈創作
1957年他被錯劃右派,剝奪寫作權力,先是在京郊鐵路工地和水利工地勞動,後來回到家鄉當社員,一去就是20年。他紮根於芬芳的泥土中,收集材料,體驗民情,不停地寫作。家鄉人民同情他,保護他,撫慰他,激發了他創作的熱情,給了他創作的動力。在最困難的時候,他趴在荒屋寒舍的土炕和炕沿上一字一字寫出長篇小說《地火》、《春草》、《狼煙》等。
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家家都搭了防震棚,夜間每戶還須有一個人值班。他值班時也不忘寫作,室內孤燈一盞,在大地顫拌時,他坦然處之,文思泉湧,筆不停揮。那時,他正在趕寫第二部長篇《狼煙》。當發出地震報警時,他還沉浸在寫作之中,人們招呼他才醒過夢來,持筆挾書從房門跑出來。他對於創作就是這樣癡情投入。
他曾寫詩曰:芬芳故鄉土,深深紮我根;運河水靈秀,哺育我成人。弄文違世情,無辜赤子心;仲永實堪傷,江郎豈才盡。……惡竹根除去,雨後發新筍;請君試目看,花開二度春。
這詩寫出了他對黨對祖國對人民的赤子之情。不論環境如何艱難,遭遇如何坎坷,他絕不自甘沉淪,依然埋頭寫作。他說,在中國作家中,他有兩個獨一無二:一是所有作品都是寫自己的鄉土;一是先後在一個小村裏生活了三十年。他把自己的筆伸向普通的農家。
1979年重返文壇後,他又進入了創作的旺盛期。他創作了《蒲柳人家》、《瓜棚柳巷》等27部作品,而且接連獲獎,受到讀者的歡迎,這些被譽為鄉土文學的作品散發著田園牧歌式的清新優美,形成了他的藝術風格。
重新從21歲開始
他常說,作家要想到老百姓,別故意玩深沉,玩讓人看不懂的東西,要寫就寫識字人愛看,不識字的人愛聽的。所以他的作品有個性,老百姓愛讀。從1984年到1988年,他先後寫了《京門臉子》、《豆棚瓜架雨如絲》、《十步香草》等七部長篇小說。
1988年8月,由於他長年伏案寫作,積勞成疾,突發腦血栓。經搶救治療,除了他的左半部身體有一些不聽使喚外,他的大腦和言語功能,以及用來握筆的右手,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大病之後的劉紹棠憑著自己的頑強的毅力和堅定信念又開始寫作了。
1991年7月,國條院授予他“為發展我國文化藝術事業做出突出貢獻專家”稱號。1992年5月,北京通縣建立劉紹棠文庫,立了“人民作家、光耀鄉土”紀念碑,表彰他為祖國文學事業做出的特殊貢獻。他說,我要重新從21歲開始,一刻不敢懈怠,謳歌偉大的黨,偉大的人民。
劉紹棠生在通州,長在通州,寫的也是通州,堪稱“鐵心務農”的鄉土文學大師。他創作形成的大量書稿、資料,充滿鄉土氣息,既是劉紹棠幾十年創作生涯的真實寫照,也藝術地再現了通州不同曆史時期的風土人情和社會風貌,有很高的文學欣賞價值,是不可多得的具有濃厚通州地方特色的檔案珍品。
劉紹棠對家鄉懷有深厚的感情,他曾在著作中寫道:“我要以我的全部心血和筆墨,描繪京東北運河農村的二十世紀風貌,為二十一世紀的北運河兒女留下一幅二十世紀家鄉的曆史、景觀、民俗和社會學的多彩畫卷,這便是我今生的最大心願”。並曾表示將全部文學檔案捐贈給通州檔案館。目前通州檔案館建有“劉紹棠文庫”,收藏他的著作、手稿、書信、剪報、藏書、證章、證書、照片、實物等全部文學資料約1600餘卷(件),這些資料是劉結棠留下的一筆寶貴的精神文化財富,是開展愛家鄉、愛祖國教育的生動素材。
與胡耀邦的一次談話
劉紹棠從事專業創作後,回鄉掛了一個鄉黨委副書記職,以便體驗生活。當時劉紹棠創作勢頭正順風揚帆,不免有些年輕氣盛。1956年春天,全國青年創作會議上,劉紹棠帶頭發言,對當時文藝界存在的問題發表了一通意見。大會的一位負責人,將此事告到了團中央。團中央的一位書記要處分劉紹棠,可胡耀邦不同意。這事鬧得很大,又牽涉到不歸團中央管的文藝界,胡耀邦便把劉紹棠找去談話。他在肯定了劉紹棠一些觀點還不錯的同時,又批評他不應當在大會上不冷靜;還說這是延安時期“輕騎隊”的作風;同時批評劉紹棠不該口出狂言,攻擊文藝界領導……
劉紹棠認為胡耀邦聽到的一些情況反映,與事實有出入,便當麵爭執起來。胡耀邦見劉紹棠這麽不接受批評,也發起火來,這次談話不歡而散。末了,胡耀邦仍嚴厲地告訴劉紹棠:“今後你少參加那些活動,一年要讀1000萬字的書,向我匯報。”1957年春天,毛澤東提出“大鳴大放”的口號,文藝界也變得十分活躍起來。劉紹棠年輕,又愛放“炮”,許多座談會都請他參加。他自己也毫不客氣。在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15周年時,劉紹棠發表文章,提出毛澤東文藝思想應當隨著時代發展而發展;對於已經過時的“策略性理論”(即某些具體做法),不應守舊地,片麵地,機械地執行。
劉紹棠的言論遭到了郭沫若、茅盾、周揚等文藝界領導的嚴厲批判。毛澤東在他的文章中,也先後多次提到劉紹棠。“反右”鬥爭開始後,年僅21歲的劉紹棠,便成了“代表共和國成立後成長起來的青年作家反黨典型”,戴上了三類右派分子帽子。
就在這樣的非常時候,胡耀邦又找來劉紹棠,對他的行為予以了教正;對他的未來,進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
劉紹棠到了機關一個小會客室後,胡耀邦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和他緊緊握手,眼裏閃動著慈愛而又戲謔的神情突如其來地問道:“劉紹棠,有沒有自殺呀?”劉紹棠一愣,很快地斷然一搖頭:“沒有!”胡耀邦追問:“有沒有想過自殺呀!”“沒有!”劉紹棠仍然搖頭。
到了晚年,劉紹棠才在一部書的題記裏這樣寫道:“當時主持‘反右’鬥爭的一位領導人,在一次講話中說要將‘右派分子’殺一批、關一大批。我自知難逃監獄、刑場這一關,曾經準備自殺,不願死在自己人的槍口下。1958年3月受到處理,胡耀邦問我可曾有過自殺的念頭,我沒有說實話。這是因為,已經傳達和執行了毛澤東的指示,對於‘右派分子’一個不殺,基本不抓。那個時候,共產黨員不管是何原因,自殺就是叛黨。我雖已被開除黨籍,但在胡耀邦麵前仍然自以為是共產黨員,也就以曾有自殺的念頭為羞恥。”
胡耀邦聽到劉紹棠的表白之後,打了個手勢,叫他坐到自己身邊,把茶幾上的香煙推給他,順口問:"為什麽連自殺都沒想過呢?"劉紹棠不假思索地回答:"五年後,我在哪兒摔倒,還要在哪兒站起來。"突然,胡耀邦提高了嗓門,幾乎有些口吃地喊道:"好……好樣的!二十年後,還……還是一條好漢!"這裏雖然用了一句民間俗語,但了解黨內鬥爭殘酷性的胡耀邦,是深知這場運動的嚴峻程度的。接下來,胡耀邦臉沉下來:"劉紹棠,你知道你為什麽犯錯誤嗎?"劉紹棠低下頭,把毛澤東、陸定一、郭沫若、茅盾、周揚等人批判他的一些話,拉出來作為回答:“我……一本書主義……墮入個人主義的萬惡之淵……大反社會主義……”胡耀邦沒耐煩聽劉紹棠給自己倒罪狀,一揮手打斷他的話:“你……你……什麽都不是,就是驕傲!”劉紹棠一聽,不禁愕然,驕傲?毛澤東等人認為是大反社會主義這樣嚴重的政治問題,在胡耀邦這裏成了個人性格的毛病,他直著眼睛張大了嘴。
胡耀邦點了一支煙,態度平和了一些說:“你連我也看不起……不愛聽我的刺耳的話,喜歡聽那些吹捧你的人的話。”胡耀邦說的“連我也看不起”,是指劉紹棠1956年鬧全國青年創作會議的事。劉紹棠並不承認:“我沒有……沒有!”胡耀邦神情很難過,長歎了一口氣說:“去年春天大鳴大放,你如果跟我談─談,不會犯這個錯誤的。可是,你不請不來,請也不來。我的話不像某些人那麽悅耳動聽啊!”長久以來,胡耀邦一直關心劉紹棠的成長。1952年冬季,16歲的劉紹棠創作才華初露,胡耀邦就親自找他談話。並在第一次見麵時就約定,要劉紹棠每年找他談兩三次話。可劉紹棠年齡小,又忙著創作,對談話之類沒多大興趣,所以幾年中一次也沒主動找過胡耀邦,每次都是胡耀邦約他才去。這就是胡耀邦所說的“不請不來”。
“請也不來”,是指1956年冬季的一個座談會上,談到一位老作家的─部作品時,劉紹棠與當時文藝界的領導發生了爭執。事後不久,胡耀邦便找劉紹棠去談話。劉紹棠知道要挨“克”,便找借口,就是不去。所以此時胡耀邦說他“請也不來”。
臨別時,胡耀邦爽朗地說:“劉紹棠,你還有什麽委屈,什麽要求,給你三分鍾時間,趕快說吧!”“我隻希望……不要把我開除出黨,能不能……改為留黨察看兩年?”此時劉紹棠已被開除黨籍,說這話時已經泣不成聲。
胡耀邦嚴正地說:“毛主席說了,對於黨內右派是揮淚斬馬謖,不能含糊。我把毛主席送給黨內右派的幾句話轉送給你:‘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此為蕭艾也,豈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回朕車以複路兮,及行迷之未遠。’你知道這幾句話的出處嗎?”劉紹棠回答:“屈原的《離騷》。”“會講嗎?”胡耀邦追問。劉紹棠沒有吭聲。
胡耀邦解釋說:“為什麽過去的香花,現在變成了臭篙子,哪裏有別的原因嗬,不好好進行思想改造的緣故喲!我的車趕緊原路而回吧,趁著誤入歧途還不遠。”劉紹棠知道了胡耀邦的意思,趕緊點頭。走到會客室門口,胡耀邦緊緊握了一下劉紹棠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最後這句話,劉紹棠記了20年。
1978年,胡耀邦主管全國的平反工作。劉紹棠給他寫信,他回信叫劉紹棠去談話。一見麵便說:“你哪裏是什麽右派,就是驕傲。”劉紹棠說起20年前的這句預言,胡耀邦仰起頭想了想,說:“我這個人愛說話,到處說話,說過就忘了。我跟你談過什麽,早不記得了。不過,這句話肯定是我說的,隻有我這個人那時才說這樣的話。”劉紹棠被開除黨籍後,回家鄉勞動。1962年春天,他被正式宣布摘掉“右派”帽子。不久發表了他在60年代惟一的短篇小說《縣報記者》。胡耀邦知道消息後,把他找到自己家裏談話,問他今後有什麽打算。劉紹棠此時不願這麽沒單位地幹呆著,便說想到北京師範學院中文係教寫作。胡耀邦馬上拿起電話,打給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劉仁,請他予以幫助。可事不湊巧,為了度過經濟困難時期,當時無論工廠、商店、機關、學校、團體……都在裁汰冗員,等到劉紹棠戶口轉到北京,北京師範學院院長調動出任大使,胡耀邦也到陝西省委當書記去了。幾種因素湊在一起,劉紹棠的戶口本上職業一欄,仍隻能填上“無業”。當時劉紹棠住在北京自己買的一所房子裏,靠稿費生活,並大寫其長篇小說《狼煙》,日子還算安寧。但1966年6月以後,北京及全國開始遭遇“文革”風暴。劉紹棠此時不敢出門,他的家人告訴說,胡耀邦被掛上大牌子恣意淩辱……連一個長期革命,忠誠黨的事業的領導,都被如此對待,劉紹棠一個“摘帽右派”,日子還能好過?這時,又是家鄉的親人接納了他。在鄉親們的愛護下,他避開了“文革”初期的動亂,還寫出了3部長篇小說。用劉紹棠後來的話說:“是民意使我得以幸免於難───人民是我的救命恩人,人民是我的重生父母。”粉碎“四人幫”之後,在大部分作家才剛剛開始嚐試“傷痕文學”,運用文學形式對“文革”進行批判揭露之時,劉紹棠便以一篇《蒲柳人家》,用淳厚的鄉土風情和鮮活的文字,接通了文學與傳統文化的脈絡,給讀者帶來了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