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價錢那天,是他兒子和他一起來的,因為他隻會幹活,不會說流利英文。他拿著尺子在院子裏量來量去,又和他兒子用西班牙語嘀咕了一陣子,最後他兒子說五千七百美元。我一聽,心裏暗暗高興,在我的想象中,至少要上萬美元的。在我的了解中,比我家後院小的,都要上萬美元,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五千七百美元。 我一口答應了。老公在一旁不高興了,用中文埋怨我不回個價。我心想,還回什麽價啊,大家都不容易,你還不讓人賺點嗎?再說也確實不貴啊。又再說了,要回價你回啊,好像這些不好聽的話都是我的專利似的。我這個人在價錢這個問題上,從來不想別人賺了多少,隻想值不值和我能不能負擔得起。看著老公一幅上當受騙了的樣子,我隻好又編了個理由讓人家降點價,我說如果我全部付現金而且一次付完,你能不能降點價,他問我降多少?我說兩百吧。他便一口答應了。就這樣五千五百美元成交。我用中文對老公說,你高興了?發財了?老公說,他本來就預計了你回價的價錢,你不回白不回。唉,老公說的也許沒錯,但我怎麽就不喜歡這樣的思維方式呢,非要討價還價才開心嗎?
老墨開始在後院幹活,慢慢騰騰,不急不躁,我看著都著急,什麽時候能幹完?談價錢那天明明是三個人,現在怎麽就他一個人幹活兒了?我去問他,他說,兒子有自己的工作,隻能周末來幫他,所以鋪水泥的前期準備工作都是他自己做。難怪那天我問他要多長時間幹完,他說要兩周,我心裏納悶兒,怎麽要這麽久啊?現在明白了,敢情就老頭兒一個人幹活兒啊。看著老頭一個人在那裏幹活,心有不忍,就一會兒給他送杯水,一會兒給他送杯咖啡,借機和他聊會天。我像查戶口的一樣把他的家史問了底朝天,回來說給老公聽,老公說我八卦,我說不是八卦,是無聊。老頭兒告訴我,他有九個孩子,四個兒子,五個女兒。我問他是一個老婆生的嗎?他說是。這年頭,還有人敢這樣生孩子的,是不是有點震撼啊,就算這裏的政府不搞計劃生育,自己也要計劃一下吧。這樣隨心所欲地生,地球怎麽受得了?就算不胸懷世界,也要展望一下未來吧。老墨們真是過的隨意,生孩子跟玩似的,我聽著都鬧心。
幹活兒的這個老墨看上去是個黑瘦黑瘦的老頭,總覺得他幹不了什麽活似的,可就是這麽一個瘦老頭,把我的後院弄了個天翻地覆,該挖的都挖了,該翻的都翻了,慢慢騰騰、不緊不慢中活就幹完了。想想也是,能生九個孩子的人,能量小不了,不知不覺中生了九個孩子,不知不覺中活兒也就幹完了。鋪水泥那天是個周末,老頭兒的四個兒子來了三個,還來了一個女婿,五個人動作麻利地很快就把水泥鋪好了。都說老墨懶,我怎麽覺得他們挺吃苦耐勞呢。
老墨的思維比較簡單,他們是典型的活在當下的人,所以他們是活得比較快樂的一群。他們沒有沉重的未來設想,工作、掙錢、享樂就是生活的全部。老墨還有一個特點,喜歡開著音樂幹活,聲音大大的,恨不得把耳朵振聾的那種。老頭兒的兒子那天對我說了兩句話,我覺得很能描繪出墨西哥人的特點。他說:不是大家庭不是墨西哥人,不喜歡音樂也不是墨西哥人。這兩點在這位老頭兒家得到了充分地體現。我很早就聽說過,墨西哥人認為生活就是三件事——音樂、美酒、性生活。說得真好,這才叫活出了境界。
老頭兒心腸不錯,院子裏該修理的地方,他都主動幫我修理了,這些都不在合同之內的,他是學雷鋒了,盡管他並不知道雷鋒是誰,可是也學了一把雷鋒。這才叫高境界呢,當了雷鋒都不知道。
後院現在有了很大改觀,還裝了一個亭子,給院子增添了不少風光。老公為這個亭子立下了汗馬功勞。老公在幹家務和體力活兒這些事情上,用東北人的話說:“態度賊好,活幹得賊差!咋整?” 想想也是難為了這位學者,除了做學問,啥也不會,也就全憑一個好態度了。
後院總算照我的想法初具規模,接下來邊邊角角的活兒就看我的了。這個家啊,總是我在張羅,我在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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