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新家庭
丁根茂比貝仙霞大4歲,讀初小時他們在同一學校,原來就相互有些認識。貝仙霞遠近聞名,自然丁根茂認識貝仙霞多些。
正值當年的貝仙霞如同是一朵初放的鮮花,香馨迷人,燦爛可愛的笑容照亮了一方,她衣著時髦氣質獨特,還有高等學校教育背景,這在當時的農村如同是下凡的天仙,一些頗有家境與地位的人托人試探提親,大部份兩者皆無的青年隻能暗中迷戀,一時間,這是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提起貝仙霞,浦陽江畔好大一塊流域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時農村還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不經父母與媒人的自由戀愛被視為大逆不道的異類。這一方麵是受到千百年來“父父子子”,“男女授教不清”的儒家思想的教育,另一方麵,在當時的社會生活條件與習慣下,沒有舞廳、酒巴、電影院、公園等公共社交活動場所,一個少年就是想約會一少女,既無借口也無地方可去,所以媒人在當時是不可缺少的角色。然受過現代教育又已嚐過愛情甜蜜的貝仙霞,如何會遵從這不近情理的世俗呢。貝仙霞對來提親而對方人又不認識的,一律回絕,對女兒寵愛有加的父母,又如何會去拂女兒的意願呢。
貝仙霞要自己尋找托付終生的人,而在她回老家不久,以前的男友也專門從杭州跑來重新追求她,除了他前男友外,追求她的人有當時的縣共青團書記,鎮黨委秘書與中學老師等,追求者的名單中還有丁根茂。
按理說前男友的優勢最大,同是大學生不說,還有一年的感情基礎,藕斷還絲連。丁根茂的機會最小,盡管他是農村人羨慕的城鎮居民戶口,算是個吃國家飯的人,但仍是個無家境無地位的普通電工,臉雖不醜但也不俊,身高也隻有一米六多點,且貝仙霞的父母都不喜歡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在城市前男友。
然丁根茂非泛泛之輩,學曆不高但博聞強記,幾年的軍旅生活東奔西走見識不凡,口才出眾,可滔滔不絕講半天不帶一句重的,且言必要點,把握人的心理也十分到位。這點丁夏可證實,丁根茂後來當過鎮工會主席,一張嘴所向無敵,解決了許多難題擺平了好幾次一觸即發的衝突,他也似乎有講不完的故事,從古的三國演義、薛程貴征東薛丁山征西,到今的家春秋,再到外的海底二萬裏等,隻要他心情好,細細道來,聲調抑揚頓挫舒張適當,節奏拿捏得很是精準,直把一幫聽眾吸引得魂兒出竅,心隨故事的情節或緊張或惋惜,情不自禁嘻笑怒罵,不知真實的自己生在何朝代,今昔是何年。
不但嘴功要好,當然最主要還得有心機。丁根茂以校友會、共青團會議等等借口堂堂正正地約貝仙霞出來。他們原來就認識,再加上這丁根茂刻意按排的可發揮其專長的一次次溫馨接觸,直把貝仙霞哄得意亂情迷,心馳神搖,久而久之,心中的天平自往丁根茂這邊偏了。再後來,丁根茂抱得了美人歸。
女孩的心扉是為他而開了,但女孩的父母還是堅決反對。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殘缺不幸的,在貝仙霞的提示下,丁根茂想出了走群眾路線這一招。
貝仙霞的母親有個幹姐姐,也是貝仙霞的幹媽,這幹媽是個不折不扣的人精,行事幹練謀事慎密,嘴又火辣尖刻,比之紅樓夢中的王熙鳳有過之而無不及。貝仙霞的母親與幹媽親賽姐妹,很聽幹媽的話,隻要說服幹媽支持他們的婚姻,她父母親所有的阻力都會煙消雲散。然要說服這幹媽,就如同要說服鴨子上樹一樣。
鴨子還真的上樹了,一周後,幹媽特意從二公裏外的她家趕至貝仙霞父母處,來做丁根茂的說客。半天不到,能言善辯的巧嘴就把見過世麵的貝仙霞父母說服了。幾十年之後,盡管貝仙霞的父母已失去愛女,也視丁根茂為仇人,一直找機會低貶他,有天還聽到他們說:
“你爸也不是沒本事的人,居然能把幹媽說服……”,言語之中盡是對愛女的惋惜與對命運的無奈。
丁根茂與貝仙霞的婚禮,在當地引起了轟動。喜炮陣陣鑼鼓喧天,送親迎親的隊伍長長的,三十多抬豐厚嫁妝的轎子一路逶迤而行,穿上婚妝的新娘美麗得花兒閉鳥兒掉,燦爛的笑容與朝陽鬥豔,大家四麵八方趕來一睹新娘的風采。燕爾新婚,繾綣纏綿,濃情蜜意,如膠似漆,然幸福日短,時光飛逝,不覺一晃已過四年。生有一對子女,長女三歲小兒一歲,分別取名為丁鷹與丁夏,萬分喜愛,對小兒尤其寶貝。
聽父親丁根茂講,雙名都為母親所給,希望頭胎女兒如鷹一樣展翅飛翔,鵬程萬裏;而“夏”是母親自取的愛稱,夏天是四季中最有生機,最火熱燦爛的季節,母親非常喜歡。貝仙霞把自己最喜歡的愛稱給了兒子,可見對兒子的寶貝。丁夏後來依稀記得在自家的一個大樟木箱裏,有一把非常精致小巧的絲綢小陽傘,傘柄上刻有一個夏字。
然這個“夏”與“鷹”,幾十年後,從舅舅貝鋼鐵的口中得知,原來裏麵的含義全不是父親講的那樣,裏麵有另外一個故事和一種無奈的心情。
母親性格開朗心地善良,雖是大學生,無一點架子,為人隨和嘴甜,與村中的長輩、同輩與晚輩關係都處得極好。對丈夫更是體貼入微,丁根茂每次下班回來,妻子總會千方百計的找點好吃東西慰勞,當時食油極其缺少,貝仙霞就用水來炒雞蛋,炒出的雞蛋如同油炒般的美味。十幾年後貝仙霞早已不在人世了,丁根茂還是偶爾會向丁夏提起以前生活的細節,講著講著,眼睛會望著窗外某處出神發呆,似乎他在回味那獨特的水炒雞蛋,懷念妻子濃濃的愛意。
對公公也是孝順,爸爸長爸爸短,比自己的親爸爸還叫得歡。婆婆死得早,貝仙霞就擔負起生活上照顧公公的責任。由於娘家比夫家生活好,貝仙霞就“胳膊往裏拐” ,經常從娘家拿點肉與麵回來孝敬公公,今後每當在丁夏麵前提起丁夏的娘,爺爺總是不住的歎息不說一句話,盡管無語,寫滿臉的卻盡是惋惜與心痛。
對自己的孩子就更疼愛了,隔條胡弄的丁大娘,是祖母輩的人,經常向丁夏提起,當時他媽媽是如何寵愛丁夏的。一有空,貝仙霞就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懷裏輕呼他的名字,看不夠親不夠,有時是一手抱孩子一手炒菜做飯。實在累了,見到張大娘走過去,就喊:
“丁嫂,來抱一抱我家的小寶貝”, 丁嫂踩著三寸金蓮,一扭一扭地跑過來接過貝仙霞懷裏的丁夏。人奶也是一直喂養到三歲,直到貝仙霞死的前一天還在喂。丁夏聽得癡癡的,雖覺得自己是受到媽媽的溺愛了,然這份隻可想象的母愛,實在感動了丁夏,在以後的成長歲月裏,溫暖了丁夏孤獨無依的心。
“我也曾有媽媽疼的”, 在受到委屈後,在無人處,丁夏常這樣想。
貝仙霞以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不用做家務,自從嫁給丁根茂後,洗衣做飯,一家的家務活全包了,還用嫁過來的縫綸車,無師自通給全家人做衣服,其水平不比專業的裁縫師傅差。也難怪村人一提起貝仙霞的賢惠與心靈手巧,總要豎起大母指說:
“好!好!大學生就是不一樣”。
丁夏滿一周歲那年,貝仙霞在離家2公裏的一小學找了份教師的工作,而同年,父親作為技術骨幹也抽調上去支援雲南三線工程建設。所謂的三線工程,就是國家應因當時嚴峻的國際環境而做的國防工程。這些工程都在山區,工作人員住工地睡通鋪,吃幹糧罐頭喝溪水,生活極為艱苦,很難帶家眷一起生活。
一個幸福的家庭,四年後就這樣折開了,命運之船,不知要駛向何方。
-----父母很對啊, 這女兒情感不堅定且沒有智慧,自斷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