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您在天堂還好嗎?
(2007-04-05 07:27:03)
下一個
又到了微雨紛紛的清明時節,一年中最令人“欲斷魂”的日子……
今年,是外婆故去的第十個年頭。十年了,花開花落幾多回,夢裏喚您千萬次。沒能見上您最後一麵,已成為我心中最大的遺憾。而如今,與您陰陽相隔,您,還能聽見我的話嗎?
小時候,爸媽在兩地工作,我是外婆一手帶大的。那是一個山清水秀的江南小鎮,就像歌兒裏描繪得一樣純樸而秀美,“江南的小巷,紅磚綠瓦短牆,家家門前青石路啊,像那白雲伸向遠方……”。外婆說我小時候特別淘,一點兒也不像鄰居家聽話的小姑娘,和一幫小朋友們“瘋”著玩得不著家。男孩子會的爬房、上樹、逮蛐蛐兒、掏鳥窩、去河裏摸魚抓螃蟹我一樣不落,還唯恐落後的反複切磋、樣樣精通且身先士卒。外婆成天的跟在我後麵擔心,老是歎著氣嘮叨,“淘成這樣,這可怎麽好噢?快些長大吧,女大十八變啊”!有一次我興高采烈的拎著戰利品——一隻螃蟹回家,身上雖然掛了點兒小彩,但絲毫沒有影響我興奮的心情。外婆看我那高興的勁兒搖搖頭,先是幫我抹上紫藥水兒,然後開始刷鍋做飯,還仔細的調了碗薑醋汁,那是我記憶中吃過最可口的一次河蟹……
記得一天早上起來,看見外婆眼角兒紅紅的在那兒抹眼淚,就好奇地問是怎麽了?外婆說,“你爸過兩天要來接你走,該上幼兒園了”!幼小的我啥也不懂,可就是不願意和外婆分開,於是邊哭邊喊,“我才不要去什麽幼兒園呢,我就要和您呆在一起,爸爸來了我拿大棍子把他轟出去……”。後來的事兒我都不記得了,是長大以後和外婆聊天的時候告訴我的。外婆眯著眼睛直笑,“你還說要拿棍子轟你爸呢,你爸一來,左手捧一包大白兔奶糖,右手拿個洋娃娃,你就屁顛兒屁顛兒得跟著他跑了”!我也樂了,“原來我小時候立場那麽不堅定啊,這麽容易就被我爸給收買嘍……”
長大,其實真的是“說時遲,那時快”啊!一眨眼我就上學了,也如外婆所期望的那樣變得乖巧斯文了。幾乎每年放暑假我都會回老家來陪伴外婆,一呆就是一兩個月。最愛吃外婆做的家常菜,至今都忘不了外婆拿手的紅燒子雞、糖醋排骨、粉蒸肉,還有她親手醃製的蘿卜幹兒、醃韭菜、糖醋生薑,絕對比現在飯館和商店裏賣得好吃得多。那會兒我怎麽就光曉得吃,不曉得跟外婆後麵學兩手廚藝絕活兒呢?現如今可都失傳了。
夏天的夜晚,黑藍的夜空星光熠熠,螢火蟲在身邊一閃一閃的飛舞,我和外婆躺在竹製的涼床上納涼。外婆總是輕輕地搖著大蒲扇,翻來覆去的給我講“牛郎織女”、“女駙馬”的故事。我呢,特愛唱歌兒,當年王潔實、謝莉斯的男女聲二重唱《外婆的澎湖灣》很火,每次聽到我脆聲脆氣的童音,外婆就會開懷大笑,然後輕聲的跟著我一起哼唱。“晚風輕拂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綴斜陽,隻是一片海藍藍。坐在門前的矮牆上,一遍遍懷想,也是黃昏的沙灘上,有著腳印兩對半。那是外婆拄著杖,將我手輕輕挽,踏著薄幕走向餘輝,暖暖的澎湖灣。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消磨許多時光,直到夜色吞沒我倆,在回家的路上。澎湖灣,澎湖灣,外婆的澎湖灣,有我許多的童年幻想,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可以說,除了地點不在澎湖灣,歌裏描述的場景就是我和外婆快樂生活的真實寫照。外婆謝世這十年來,我再也沒有唱過這首歌,別說唱了,一聽到那熟悉的旋律我就禁不住淚如雨下……
外婆的身體很不好,聽媽媽說那都是在抗戰時期落下的病根。當年外公一生戎馬,馳騁疆場、叱吒風雲,雙槍神射手彈無虛發,令鬼子聞風喪膽,是被懸重賞緝拿的抗日將領。外婆不僅要照顧外公和他的父母,還要救助和保護外公和他的戰友,外婆那花一樣絢爛的青春年華就這樣膽戰心驚的煎熬過來。在那個風雲莫測的年代裏,外婆和外公是一對令人羨慕的革命夫妻,沒有時間和情調來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他們的感情經曆了戰火的洗禮而日久彌堅。在我出世前外公就故世了,偶爾在不經意間提及外公時,我還能看見外婆眼裏的深情、驕傲和刻骨的思念。
最後一次見外婆時我已經上大學了,那次我們全家一起回老家去看望她,外婆開心極了,樂嗬嗬地張羅這張羅那的。我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外婆,“您就別操心了,忙不過來”。外婆還象小時候那樣牽著我的手絮絮叨叨,“那不行,得做幾個你愛吃的菜,再帶點兒小菜回學校吃。自己一個人在外麵要多注意身體啊,不要省,省哪裏都不要省嘴裏這一口,錢不夠花我這裏有……”。臨走前,我們都堅決不要外婆送行,於是外婆就在門口止步,衝我們笑著揮手。我也邊揮手邊喊,“外婆,我們走了,您多保重身體,有空我們就回來看您,再見啊”!遠遠的看見外婆邊點頭邊悄悄地抹眼淚。
外婆過世的那年冬天奇冷,我在忙著準備考試,爸媽怕我分心沒有告訴我,就是讓人通知我一考完試就立刻回家。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忙打電話回家卻沒人接。等我考完試心急火燎地趕回家,媽媽紅腫著眼睛嘶啞的說,“你外婆,前些天去世了……”!我頭“嗡”的一聲大了,腦海中一片空白,眼淚刷刷得奪眶而出,衝著我媽急吼,“你們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都沒見外婆最後一麵,外婆最心疼我了”!
媽媽抱著我放聲大哭,“我也沒見著你外婆最後一麵啊!你外婆走得太急了,你舅舅說救護車還沒到人就去了。沒受什麽苦,走的時候很安詳……”!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奪門而出!那個寒冷的冬夜,我瘋了似的在大街上奔跑著、哭泣著、呼喊著“外——婆——”!椎心泣血,可我就是淚淌成河,淚化為血,也流不完這悲痛,訴不盡這思念啊!
外婆啊,我是真的、真的好想念您!我永遠永遠都忘不了您拄著根拐杖、倚在房門邊衝我微笑著揮手作別!而那一訣,竟然就是永別!!!
外婆,您在天堂裏還好嗎?淚,再一次地流滿麵龐……
同思同愁同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