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三個月留守女士的生涯 （七）

 九月二日 

你好嗎？前封信因早寫好了，故時間對不上號。

終於收到你的來信了。

白天看了無數次，都沒有。本已放棄，晚飯後與女兒下樓去玩，卻聽見鄰居小江從樓下上來叫住我：你先生的信。並說：一樓的六十幾的孟老師先看見的，還正準備上六樓來給我，怕我要等到第二天才看得見。這麽些人都在關心著我，我真感動。你的出國，在我們整棟樓尤其這個單元，人人都知。

看見你中間轉飛機，竟差點趕不上，而且還要轉行李，那麽驚險。要換了我，真不知該怎麽辦了。要是到時候我與女兒一起來時，也發生同樣的情形，該咋辦呢？

這兩天的情形大致差不多。說說女兒，變化很大。這兩天送幼兒園又哭了，不過比開始時好多了。前天我匆匆忙忙地跑進去接她，隻剩三個孩子了。女兒正與一小孩說話， 阿姨叫她才看見我。這幾天能把“小燕子”唱完一整句了，就是可以唱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了。以前總是隻能唱半句的，這是因為我總唱給她聽，聽熟了的緣故。幼兒園教沒教我不知道。

那天同學薑君帶女兒來，給倆女孩教兒歌“小白兔，白又白”， 她現每天也在念叨這一句，我繼續教她念“兩隻耳朵豎起來，” 女兒一邊拉著兩隻耳朵，一邊或隻說“耳朵豎起來” ， 或說成“兩隻眼睛豎起來”。眼耳不分。

今天去接她，不肯回家，坐滑梯也不要我扶，下來時腦袋都磕著水泥地了。騎小木馬也不要我扶，一邊騎還一邊喊“加油，加油”，可能幼兒園有過比賽什麽的。回到家，總愛說四個字的話：蹦蹦跳跳，唱歌跳舞。好像我講的一些話她都記者了，隻是不知其意。今天下樓碰到小王與兒子，問女兒認不認識他，女兒想了半天，竟說：我不認識這個哥哥了。逗死了。我一問爸爸呢？她就把聲音放得低低的，並把嘴湊到我耳邊，神秘地，咕嚨咕嚨地說些聽不清的話，很有意思。

現在懂事多了，也愛撒嬌了。總粘著我。昨天還自己抹香香，然後把一瓶全倒地上了。我打她屁屁，她摸摸，看看我，先沒哭，可隔會兒還是大哭。我後悔不該打她。吃得可多了，什麽都吃。

你說春節前後接我和女兒來美，我好高興。可一月的開銷就近一千美元，幾乎無結餘，可行嗎？你多請教中國同學，看是否可行，萬一不行，孩子就先放老家。我早點過來好照料你，你一人也不做飯，能養好身體嗎？你可千萬別省錢，得吃，不夠可以借的啊！

你走時應該帶上錄音機與磁帶，晚上聽聽可解除寂寞。你竟連電視也沒有？

我現在不願看任何別的書，除了英文書。我準備著春節後就能來了。早點著手準備衣物，但又不知買些什麽好。美國婦女都穿些什麽？你留意著點，但不許盯著看啊！我打算買件皮衣，用得上嗎？你要什麽就列個單子，到時我一並帶來。

前一陣，也就是你剛走，對麵女的去青島玩了，男的在家天天打麻將。沒零的了找我給破十元，我隻有七元，就說你先拿去用吧。他說等會兒贏了還給我，可一連幾天也沒給回我。等女的回來我學給她聽，竟沒任何反應，我也不想向男的要，真有意思。我想算了，（他注釋：對！），以後就不會那麽好借了。

同學張君就不用聯絡了，免得人家以為你是去求人家什麽的。（他注釋：why?）

我希望你把心思用在學業上，晚上免不了要思念，但不要太厲害，可以看看照片，寫寫信，就容易入睡了。看見別人一家子，不要太羨慕。我勸你，其實我好羨慕人家，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有丈夫陪在身邊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父親在身邊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每次都強忍淚水，盡量不朝人家看。可鄰居幾家，怎麽躲也躲不開的呀！我也是有夫之人，且是世上最完美的丈夫，可卻見不著，摸不著，我是多麽不習慣。在幼兒園看人家孩子有爸爸抱，親，我都替女兒羨慕。真不忍心聽女兒哭，尤其你不在，她的哭聲於我，就像我的心在被刀子刮。 幾次她哭不肯進去，都是我許諾給她買大機槍，她才肯進去的。可一把她放下，她又不肯離開我了。今天就又哭來著。幾次說起女兒要機關槍，你都有標記出來，大概你不能理解為什麽！她是受對麵那個大哥哥的影響，天天看見那哥哥玩得來勁，便也要，其實不懂。

親愛的，我現隻有一個心願，不惜一切代價，與你早日團圓。不過，如果這代價包括孩子，我是很難受的。所以你務必核實孩子能否來的問題，多聽聽過來人的意見。

跟人相處一定要有分寸，禮物要送到，不夠的我來時再送。

你走了才半個月呢！適應點了嗎？不要急，一切慢慢來。對我不必操心，一切我都能應付。隻有想你，誰也幫不了我。隻能靠咱倆寫信，打電話，相互感應。我能感受得到你對我的思念，我隻求上帝讓時間快過去。

你要照顧好自己，出門注意安全。有洗衣機嗎？需幹洗的就拿出去幹洗；吃東西一定要注意衛生，不要吃涼的。稍有不適要吃藥。

你給你家寫信沒有？如沒時間，就讓我來告知他們你的情況吧！

開學了，與美國同學相處，一定會不習慣；千萬別與老師同學鬧別扭，忍讓一些，不要急躁。即使人家不對也不要忙於責備。咱們中國人不能讓人看扁。

不多說了，躺床上寫的。很不舒服的姿勢。

 

祝我親愛的夫君，一切順利，快快樂樂！

再一次深情地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