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的雕刻時光

北窗凝影 孤盞單燭 纖手遊筆 淡敘淺香
正文

母親

(2004-12-09 18:22:34) 下一個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永遠需要報答的最美好的人——這就是母親。別忘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對你的媽媽說:節日快樂!”收到這短信的時候,我正坐在醫院的看護椅上。左邊是重病的父親,右邊是剛剛睡下的母親。


  多日來如雲霧一樣流轉的時光,令我無暇顧及這個節日。沒有淡雅的康乃馨,沒有豔紅的羊毛披肩,我隻能守在母親的身邊,一筆一筆寫我們共同經曆的歲月。

  童年的我體質很弱,吃藥多過吃美食。可是小孩子,哪個喜歡那苦苦的東西呢?為了綠豆大小的藥片,真不知枉流了多少眼淚。記憶裏,母親從不因此而訓斥我。她總是先含了一片在口中,對我說:“看,媽媽和你一起吃。”然後喝水、咽藥,再用舌尖舔舔唇“是有一點點苦,但我不哭。你有沒有媽媽這樣勇敢呢?”她笑笑地看我。我就學著母親的樣子做一遍——含藥、喝水、咽藥、用舌尖舔舔唇;也對她說:“是有一點點苦……”可淚水還是會在眼眶裏打轉轉。母親拍拍我的頭“果然很勇敢哦!”淚水就化成了笑顏。長大後,我無數次問母親:那個時候你真的和我一樣吃了那麽多的藥嗎?母親笑而不答。我知道那年月的窮,很不相信母親會真的吃掉它們,可我一直也不知道那些被母親含進口裏的小藥片哪裏去了,大概都吞進了母愛裏吧。

  整個學生時代,我拿過無數的“第一”,常被同學的父母當楷模一樣的表揚著;但母親從沒有因為學習上的好成績而誇獎過我,更多的她在教我怎樣做人和麵世。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的作文第一次在市裏獲獎;對於一個剛剛學寫作的孩子而言,那是多麽炫耀的一件事情嗬。原稿連同獲獎訊息被張貼在少年宮門口的布告欄裏,接送孩子的父母經過那裏總會說:看人家這孩子,寫的多好呀!而我希望母親能看看它,隻是看看就好;因為文章的題目是——《我的媽媽》。可母親從來不接送我,即使有風,即使有雨,也不。那段日子,我使出了所有的小伎倆:上學的時候肚子痛,放學的時候牙痛……母親教會了我怎樣看醫生,但她還是沒看到我的作文。在舞蹈課上,我跳錯的頻率越來越高,老師說要見見家長。我唯一的一次請家長,是為了讓母親來讀我的作文!我的做法成功了!然而母親來的那天,我發現作文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被換掉了,現在她隻能在一群孩子裏看我舞蹈著的小小身姿,那不是我要的結果!站在第一次“發表”文章的地方,我遲遲不肯離開;母親拉著我的手“你的那篇作文寫的真好。我在報紙上讀過它。”噢,原來母親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慢慢地我長大了,母親的鬢角開始有華發。自以為成熟了的我,開始覺得母親不再永遠正確,也不會理解我少女的夢想和心情。直到有一天,一個衝動的男孩子到家裏來求愛,我又一次讀了母親這本書。


  還記得他們的一段對話。
  “孩子,我相信你是喜歡我女兒的。可是如果她今天拒絕你呢?”
  “那,我就在這裏等,等她答應我!”
  “孩子,愛情不是等待來的。用等待的方式處世,你將什麽都不會得到。”
  “那,我就死!沒有她,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讓她為你的死而內疚一生,這就是你喜歡她的方式嗎?倘若她還是會慢慢的忘了你,你的死還有價值嗎?”


  那夜,我和母親也有一番對話。
  她對我說:從小我就不曾溺愛過你,是因為知道你遲早都要一個人麵對一些事情。我可以替你洗所有的衣服,但卻沒辦法為你做一次選擇。一直讓你自己走在前麵,不是不管你,而是想讓你學會怎麽去前進。
  終於知道,當我在夜路巡行的時候,陪伴著我的並不是上帝,而是母親的愛。

  前不久,父親病了。我在回程裏一路哭到醫院。母親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還哭什麽呢?”可是,母親自己卻哭了;在父親張開眼睛看我們第一眼的時候,在父親輕輕喊她的名字的時候,在父親握著我們的手的時候……


  如今,父親還不能自己走。母親總是躺在他的身邊慢慢地抬腿,然後說:“看,我能抬起來。你能嗎?”於是父親就乖乖地很努力地學做一次。盡管更多的時候並不見腿動,但母親還是笑著說:“又有進步了呀!”恍惚間,又看見了母親哄我吃藥的情景,不由的舔舔唇,不苦,有點鹹,多少年了,還是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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