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社工手記（十三）“ 你讓我別無選擇！“

85歲的瑪麗亞，住在一個舒適的老人院裏，平時拄著拐杖，走來走去，悠閑自在，喜歡不停地織東西， 是一個美食家。

一天，瑪麗亞起床的時候急了一下，失去平衡，倒在床前，大腿骨折了，療養院趕快把她送到醫院，作了手術。術後恢複的不好，竟然呼吸衰竭， 在重症監護室裏，呼吸道插管聯呼吸機，三插，三拔，經過七七四十九天，醫院和她的三個子女開了四次會，議題就是：老太太現在的預後非常不好，還是安寧治療吧！可是二女一子堅決不放棄， 每天輪流到醫院看護，醫院隻有全力搶救，老太太終於恢複到可以出院到療養院去做理療了， 隻是她似乎不能說清楚話，也不能吞咽，因而插了一個鼻管，營養通過鼻管進入胃。言語治療師很有信心地說， 在作理療時，通過言語治療師的幫助，老太太的吞咽能力可能恢複。

沒想到五天以後，老太太就被送回醫院了：吸入性肺炎！ 老太太把她的鼻管拔了，食物進入肺部，引起肺炎。

在醫院裏，老太太又一次拔了重新插入的鼻管，連同靜脈注射的針頭也拔了， 弄得手臂上都是血。

翡南醫生堅決地說：“讓那兩女一子立即到醫院開會！”

兒子馬文委屈地說“我們已經約好了後天一起到醫院去， 我今天可以去醫院，可是我妹妹美佳今天來不了，我們三個人在不同的城市。”

我轉告了翡南醫生，她寸步不讓地說“一定要他們一起來醫院開會，不然我就不給她插管！”

兒子表示今天不能全體都到，懇求先給老太太插上胃管，“要不然我媽多餓啊！”

我問“如果瑪麗亞又要拔管，你同意我們將瑪麗亞得手臂先限製住嗎？”

“可以可以，等我們兩天後開會再作最後決定。”兒子如釋重負地說。

“不，如果瑪麗亞的孩子可以在床頭24小時地守著她，防止她拔管，我才同意給她胃管！把她限製起來，多不人道啊！”翡南醫生不為所動。

“你讓我別無選擇！”兒子馬文勃然大怒 “我們兄妹的工作都快不保，怎麽能24小時守在她病床前呐！”

經過我再三調停，翡南醫生同意再為老太太插一次胃管，如果老太太再拔一次，就堅決不插了。她同時要求我將這個病例在院裏的道德倫理委員會上報告一下，聽取大家的意見。在會上，幾乎是一麵倒地認為翡南醫生應該同意家屬的意見，為病人插胃管。

胃管在下午四點終於插上了，可是營養師已經下班了，所以瑪麗亞沒有得到任何食物，她在半夜再次拔了胃管。

在病人家屬會上，翡南醫生對子女說：“老太太已經就這樣了，選擇安寧治療吧，那樣她願意吃啥就吃啥，吸入性肺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子女們討論了一天一夜，第二天， 終於同意了為老太太選擇安寧治療。

沒想到這時物理治療師卻推薦瑪麗亞去作理療，認為十二個星期後，她可能恢複原來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