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礫上的婚禮

小說：瓦礫上的婚禮(縱橫大地《2008"秀英"文學獎》夏秋初選入圍作品)
作者 A

那天是幾月幾日？他們被瓦礫埋第幾天了？他和她一點都不知道了。
     自從那次山崩地裂的轟鳴之後，他們就被困在了瓦礫和廢墟之下。當時，房屋和著大地瘋狂的左右、上下晃動了幾下，開始時，他們隻是頭有些發暈，在大地的顫抖裏，他們幾乎不能自主。他下意識地嚎叫著：地震了！忙亂之中，他本能的使勁拖著她，準備一起躲到了廚房間裏，幾乎還沒有來得及回味恐懼，他們就被斷裂的樓板無情的砸了下來。
     他們休克了。
     等到他蘇醒時，眼前的一片黑暗。他神智慢慢恢複的時候，大腦裏出現了那種幻覺：我這是怎麽了，這是在哪裏……？他下意識的抬起手背，好像有些疼痛難忍，再動動腿，怎麽也動不了，我的腿怎麽不聽話了。他有些驚慌。
     她微弱的呻吟聲，讓他的大腦迅速的歸為原位。原來是地震了，原來，我沒有死，我還活著。很快，他又疑惑了，我是我嗎？
     她再一次的呻吟聲，傳到了他的耳朵裏，那是一種神秘、幾乎可以穿透宇宙的聲音。他猛然意識到，那是我的她在呼喊呢，原來她也在我的旁邊，原來她也活著。他有些興奮了。
     順著她的聲音，他的右手在地板、在地上摸索。一下之，就碰到了她的手。那種觸摸，不是他們初戀的觸電的感覺，而是那種經曆了生死離別的幸福的感覺，那種可以醫治痛苦、恢複神誌、天下無敵的力量。她接收到了來自於他的能量，從此她不再呻吟。
     摸著她的手，他想在靠近她一點，無奈，他的腿被樓板死死的壓住了。他隻能用他的右手撫摸著她的左手。
     原計劃，他們的結婚吉日是定在5月28日的。大地震發生前，他們正在自己未來的小家準備著新房，電器商店剛剛把櫃式空調送來，他們正在等待師傅來家裏安置空調呢，突然大地震就發生了。
    他拉著她的手，她撫摸著他的手，他們彼此獲得了對方的力量，感受來自彼此的溫暖。那種劫後餘生、和死神擦肩而過的幸福感頓時傳遍了他們的全身。她全身的疼痛好像頃刻間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們的小區座落在北川縣的一個繁花的街道旁。由於地震，這裏沒有了往日的喧囂，甚至連陽光也沒有了。
     開始時，他想，他們最重要的是要擺脫大地震帶來的那種恐懼。他給她回憶他們一路相愛的故事。可是，她提醒他要節約體能，不能多說話。他就沒間隔一會，就喊她的名字，怕她一會睡著了，怕他永遠地入睡。他們看不見日出日落，不知道是幾日幾時。尤其是那種饑餓感不斷的襲來，腸胃裏，蟻爬的感覺一陣甚是一陣。身邊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可是，他，作為未婚妻的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他明白自己不能倒下。他有規律的間隔著提醒著女友不能睡著了，而自己瞌睡蟲的襲擊接連不斷。眼睛幾乎不聽自己的指揮。可是，一想到他們還活著，那種幸福感，就特別的滿足。
     他說，我瘸了，你還愛我嗎？她回應說，我癱瘓了，你還會在我身邊嗎？我們緊緊地握住手，那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感應告訴彼此：我們是一對幸福無比的患難夫妻，執之之手，與之偕老！
     他說，我們隻要是活著出去，馬上就結婚！她哭了，她說，我愛你一輩子。他問她，“你是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的啊？”女孩說都喜歡，她也沒有主意，他就說西方的比較好，女孩又說西方的不好，他說“西式的婚紗很漂亮”。他們暢想著。他說他們未來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就叫“大愛”，她說，如果是男孩，就叫“無敵”。
     愛是食物，愛是陽光。愛，可以療傷；愛，可以撫慰。大愛無敵。
     突然，他聽到了外麵有嘈雜的聲音。他告訴她，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他用足了吃奶的勁，對著外麵大喊：“我們在這裏，我們在這裏。”
     壓在廢墟下的他們，距離救援的部隊盡管不遠，但聲音經過了瓦礫的阻隔和分散，根本就傳不到救援隊官兵那裏。
     他們估計著時間，過了半天還沒有人過來就他們，她有些灰心。她說，我們的命可能沒有那樣大了，也許，我們永遠不會被救出去了。他依然那種的堅信，我們一定會活著出去的，我們的會是幸福的夫妻。我們絕不能放棄！他鼓勵她，也是在鼓勵自己。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生命探測儀在廢墟的兩米的地方發現了有強烈的生命跡象。探測員，幾乎同時聽到了來自於他們的生命呼喚。
     直到16日22時15分，在解放軍官兵的不懈努力下，他們從廢墟中被拯救出來。
     生命是頑強的，對他們來說，至少是這樣。
     還好，他是皮肉傷，沒有傷及筋骨；她的腳趾骨折了，但不是很嚴重。醫生說沒有大礙，很快就會恢複。
     營救他們的解放軍部隊前來走訪，知道了他和她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立即報告給了前線的指揮官——少將張副軍長。
     28日，正在短暫修整的解放軍官兵，被通知要衣著軍整的參加一個特殊的活動。18時，當一對身著軍便裝的他們出現在廢墟廣場上時，當時暴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後台，放起了緩緩的背景音樂——生死不離。
     軍政治部王主任主持了他們的婚禮。
     他的名字，叫無敵。那她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