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大洋那邊>>
By Firefly
(一) 89年5月
那是89年的5月, 一個讓人一輩子無法忘記的日子.
那時雪正在上海某校讀大學. 她越來越厭煩了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
日子. 覺得自己活在象牙塔裏似的, 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她很失望, 盼望已久
的大學生活是如此的枯燥. 好像同學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這更讓她覺得孤
寂無聊.
年初, 幾個月下來, 北京那邊傳來各種各樣很熱鬧的消息. 雪本來是不大關
心時事的人. 開始時, 雪也隻是聽聽. 到了五月中旬, 學校裏一片人心慌慌,
同學們已無心學習. 最後聽說很多北京的同學開始絕食, 政府還不滿足同學
的很多合理的反腐敗要求. 雪終於覺得這太過分了, 很氣憤. (多年後, 雪再
回憶當初, 才明白當時是多麽的幼稚啊.)
上次的學潮是86年. 那是雪還在讀高中. 當高她兩級的高中校友給她寫信,
描述上海當時學潮的情形, 讓雪羨慕不已. 雪不想錯過這一次的好戲. 當聽
說很多校友要去北京聲援, 據說不用買票的, 象文革時大串連一樣. 同班的
女同學都沒有興趣要去的, 雪猶豫了一下, 還是擠上了北去的列車.
列車上熱鬧得很, 大都是不認識的人. 不過沒關係, 都是校友, 大家跳著同樣
火熱的心, 張著同樣好奇的眼睛, 懷著同樣愛國的熱情, 雪一點兒也不覺得
孤單.
雪很激動. 終於可以又去北京了. 雪出生在南方, 又在南方上大學, 很少有
機會去北方.
這是雪第二次去北京. 第一次是她很小的時候, 好像是4歲左右吧. 那次她媽
媽懷著弟弟, 不方便出門. 於是爸爸隻帶著她去了北京. 可惜她爸爸已在另
一個世界, 想到這裏, 雪心裏有點酸. 於是她趕緊想別的.
一路上, 雪都舍不得睡, 聽著列車經過一個又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名, 以前
的地理知識又慢慢地回來了. 尤其是經過黃河時, 雪大大地激動了好久, 那
可是舉世聞名的黃河啊, 祖國的母親河.
第二天到了北京, 同學們排著隊,一路喊著口號走向廣場. 兩邊的民眾都很友
善地拍手, 笑嗬嗬地看著學生. 雪也跟著喊口號. 慢慢地, 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洋溢起來. 她好像感覺到他們很崇高似的, 好像偉大的真理就在他們手裏.
好像再多喊幾下, 這人人痛恨的腐敗就會自動消失, 美好的世界就在眼前.
也有好多次, 雪覺得很多口號很不對. 可是在洪流裏, 她一個人的想法如同
大海裏的螞蟻一樣, 沒人會在意.
到了廣場, 哇, 那個熱鬧啊. 廣場上人山人海, 全國的各個大學都有旗幟. 廣
場的地上到處都是免費的飲料與麵包.
雪跟著隊伍聚集到她的學校那裏. 呆了一會兒, 雪覺得有點無聊, 於是在廣
場上隨便走走. 雪的高中同學上了全國各地的大學. 潛意識裏, 她有點希望
能 碰見一兩個. 她很快地發現她不可能碰見熟人.
廣場的中心豎立著高高的女神像, 據說模仿美國的自由女神像. 雪以前隻在
書上見過. 這次她走到像的附近, 仰望著女神 . 那女神穿著淺綠色的衣服,
舉著高高的火炬,目光遙望前方. 雪做夢也沒想到, 幾年後的一天, 她能在大
洋那邊, 端詳著真正的自由女神像.
太陽慢慢地西去, 廣場上慢慢冷下來. 傳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傳來, 據說已
宣布了戒嚴令, 而且據說軍車往北京開來, 又有說軍車就在城郊待命, 隨時
可能進來. 廣場上一片緊張氣氛. 大家很恐慌起來. 一陣冷風吹來, 雪打了
個寒戰.
過了一會, 有個組織人提議, 讓女生離開廣場吧. 雪覺得這樣逃離很不合適,
而且她也沒地方去. 她有同學在北京讀書, 可都是男的. 於是有個男生說他
是北京人, 幾個女生可以去他家擠一擠.
雪不大喜歡去陌生人家, 不過這廣場確實有點太嚇人了. 於是跟著那幾個女
生, 與那男生一起離開廣場.
東邊的天空, 圓圓的月亮剛剛升上天, 紅紅的. 恍惚間, 雪以為那就是太陽.
那夜的月亮如此的醒目, 好像刀刻似的, 深深地留在雪的腦海裏.
有一個女同學覺得這樣逃跑很不講義氣, 雪也附和著說, 這樣離開的話, 以
後會內疚一輩子的. 於是大家討論了一會, 又一起折回來廣場.
那北京人男同學自我介紹說是他叫劍. 比雪高兩屆, 無線電係的. 他好像有
意無意地找雪聊天.
那夜很冷, 雪一會兒迷迷糊糊在打盹, 一會兒又被喇叭吵醒, 聽各種傳言. 到
了第二天早上, 已是疲憊不堪. 於是又與那幾個女生跟著那個叫劍的. 她早
已不知東南西北.
到了劍家. 劍的爸媽覺得很意外. 等劍說明後, 他們趕緊讓學生們休息. 幾個女
同學擠成一團, 倒頭就睡.
劍也去他自己的房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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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故事純屬虛構, 請勿對號入座. 如有類同, 純屬巧合.
* 本文原創發表於“你我他她”www.niwotata.net。
* 作者保留版權,電子郵件china_firefly@yahoo.com
* 轉載請保留作者名 firefly，並注明出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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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一覺醒來, 已是午後3點多. 劍的父母呆在家裏. 劍有個哥哥, 在外地做事.
於是大家吃了些東西, 養精蓄銳的, 又去廣場. 天上的直升機在低空飛來飛去的, 一直在兜圈子, 發出很令人緊張的噪聲, 這種緊張的場麵雪隻在電影上見過.
雪忽然想, 她會不會就死在廣場上? 唯一遺憾的是, 離校前沒給媽媽寫封信告訴她自己去了北京. 雪有點後悔離校走得太匆忙.
正緊張時, 候德建張明敏等名歌手開始唱”我的中國心”與”龍的傳人”等歌. 同學們一下子很振奮起來. 於是場上的氣氛又輕鬆不少. 又傳說好幾對學生居然在廣場上結婚了, 大家聽了大樂, 特羨慕, 無限向往似的.
雪聽了也在偷樂. 一轉頭, 發現劍正在看她. 雪有點不好意思, 臉紅了一下, 但還是給了他一個笑臉, 趕緊把頭轉回來. 那邊劍的臉也紅了一陣. 不過天黑乎乎的, 大家都看不清楚. 莫名地, 雪覺得空中似乎多了些暖意,
又是一個不眠夜.
到了第二天, 有個女同學覺得太累, 決定回上海了. 據說軍車被攔截在城郊, 雪與另外一個女同學還想再去看, 於是她們又留下. 劍好像特別樂意做她們的跟班似的. 於是 她們又去劍家休息去了.
到了晚上, 又休息好了, 他們到了攔軍車的地方.很多車停在一個路口. 地上有些石頭凳子等, 每輛車有三四個軍人, 帶著頭盔, 很疲憊的樣子. 雪發現那些軍人與雪的年齡不想上下, 被困在車上, 下不來, 時不時被民眾拉拉扯扯地欺負, 也蠻可憐的.
到了第三天, 雪與另一個女同學想回上海了. 這時劍說, 你們好不容易來了北京,有沒興趣逛長城? 那女同學說她去年剛來過, 沒興趣.
雪其實是很想去的, 尤其是她小時與她爸爸一起照相的地方, 其實來京前, 她隱隱地有這個願望. 但想到那麽多同學在廣場上苦苦撐著, 覺得這時候去玩很不道德似的. 她把自己的顧慮講了. 劍笑著說: “你不去長城玩, 難道學生運動就會勝利, 政府就會滿足學生的所有要求? 如果是不會有作用的話, 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雪聽了, 有些心動了. 其實雪對劍也有一些好感.
那女同學也勸她去玩. 估計她也看出劍對雪有點意思. 這兩天劍對她們幾個蠻照顧的, 她算是還一個順水人情. 她臨走時, 調皮地對雪眨了眨眼睛, 雪臉上一陣熱.
於是雪安心地與劍去長城遊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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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在大洋那邊 (三)
去長城得坐火車. 火車上幾乎沒人. 估計大家都去廣場湊熱鬧了. 兩人自然
又聊廣場的事. 雪還是對政府忍心讓學生絕食一事耿耿於懷. 劍的看法卻令
雪吃一驚. 他說他倒覺得那些鼓動學生絕食的人是很不負責的. 絕食有很多
後遺症, 可能對人的很多器官會造成永久的傷害. 而且, 學生運動經常被有
些人利用的, 誰知道我們這些學生是不是傀儡?
似乎有些道理. 雪開始覺得他有點意思.
雪的同係有個同係高年紀的男同學叫翔的, 在這次運動很急進, 好像還是個
小頭目, 很出風頭的樣子. 在廣場上, 雪看到翔及別的小頭頭經常找劍商量
事情似的. 雪有點好奇, 問為何劍不去作個小頭頭, 是因為同樣的原因?
劍說, 是啊, 學生組織得太亂了, 我也不知道什麽是應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
的. 既然我自己都想不清楚, 那就先作個旁觀者吧.
雪很同意. 她也搞不清狀態, 也隻想做個旁觀者.
雪覺得自己一直有點緊張, 眼睛也不知往那裏看, 手也不知放那裏. 雪靠著
窗坐, 覺得自己傻傻的, 窗外的風景一點也沒心看. 講話有點語無倫次. 畢竟
這是第一次單獨與不大熟悉的男同學在一起.
劍問, "對了, 你是哪裏人?"
雪臉一紅, 不想回答, 不回答又覺得不禮貌, 就反問, "你覺得我是哪裏人
呢?"
劍也愣住了, 猶豫了一下, "我猜是南方人吧? "
雪沒回答. 劍覺得有點沒趣.
火車開得很慢似的. 雪問這長城有多遠, 劍說大概有一個小時吧. 兩人有一
句沒一句地聊著.
終於到了長城. 兩人下車後, 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似的.
爬上長城, 雪很興奮, 不到長城非好漢. 終於她站在長城上. 小時那次不能
算, 她今天終於做"好漢"了.
這可是聞名世界的四大古建築, 據說這是從月球上唯一看得見的. 城牆高大
堅固，整個長城依山勢而築, 城牆隨著山峰的走勢，蜿蜒起伏，在藍藍的天
下, 如巨龍盤繞, 兩旁山巒重疊, 樹木蔥鬱, 景色瑰麗. 長城上幾乎沒人, 一
片寧靜, 顯得特別肅穆似的, 雪很陶醉地看著這風景.
有個地方很陡, 雪滑了一腳, 正好劍在邊上, 順手拉了雪一下. 雪那張本來
白淨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的. 雪站穩後, 輕輕地說了聲謝謝就趕緊走了, 劍
卻看呆了, 落在後麵.
雪繼續往前走, 沒多久, 就找到她小時與爸爸合影的那個地方. 雪站在那裏,
有點難過. 在15年前的那一天, 她爸爸抱著她, 站在這裏. 可惜除了看看照
片, 她對那時的經曆毫無記憶. 而今天, 隻有她一個人來了. 她的爸爸早已
在地下長眠, 他知不知道她還在思念他呢? 雪的眼睛有點濕.
當她回過神的時候, 發現劍正拿著相機對著她拍照, 他居然還有備而來的.
雪有點不高興. 抗議道, “你怎麽可以不問就拍呢?”
劍有點不好意思, 臉紅著說, “這風景太好看了, 你那麽老遠來的, 不拍的
話, 會不會太可惜了?”
話是有點道理, 但雪還是有點惱火, 有點想把膠卷拿出毀掉的衝動, 但又覺
得這樣發火不大合適似的.
一時兩人都有點尷尬.
過一會兒, 劍說道, “真有點對不起, 剛才你那憂鬱的樣子很特別, 不知為何
我就很想拍. 這樣吧,等會回家, 我馬上幫你洗出來, 你把底片照片都拿走,
如何?”
雪有驚訝, “你會洗照片?”
劍得意地一笑:”是啊, 我會的東西可多啦, 你不想知道?”
雪沒回答. 過了一會, 劍又輕輕地問, “那我還能不能再拍?”
雪想了一下說, “可以啊, 但不許偷拍. 還是這樣吧,我先幫你拍幾張?” 劍
這裏來了很多次了, 但還是滿口答應. 於是劍擺了各種姿勢, 雪幫他拍了幾
張. 之後在類似的地方, 劍也幫雪拍了幾張.
回京的路上, 劍解釋說, 他有個叔叔在相館做事的. 他特別喜歡那個叔叔. 後
來懂事後, 那叔叔也經常帶他去相館玩的. 後來讀中學時, 叔叔就教他很多
技巧, 很快地, 劍成了高手.於是後來過年相館很忙時, 劍有時去免費打雜
的. 劍還說他與大學附近的那個相館的人也很熟的. 大家有時還交換攝影技
巧的.
雪聽得津津有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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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在大洋那邊 (四)
回京後, 他們就直接去了相館. 劍的叔叔也在. 劍跟叔叔打個招呼, 介紹了一
下, 兩人寒暄了幾句, 雪就跟著劍進了暗房.
這是雪第一次進暗房, 裏麵紅紅的. 雪覺得一切都很好奇, 不敢亂動, 怕弄壞
東西, 看著劍熟練地衝洗照片, 雪覺得自己有點崇拜他起來.
第一次見到他時, 沒覺得他很出眾, 現在看順眼了, 發現他好像蠻不錯似的.
他不胖也不瘦, 眼睛很有神的樣子, 眉宇之間透著一股英氣. 估計平時喜歡
運動的.雪暗暗地把劍與峰作比較.
遇見劍之前, 雪的心裏有另外一個人, 他就是峰, 雪的青梅竹馬. 劍好像比還
峰稍微矮一些. 峰好像更清秀些, 劍則更粗纊些, 會不會是南方人與北方人的區別?
雪與峰兩人同齡, 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是同學. 兩人一直是班上的前後兩名
的, 一直暗地裏比賽似的. 小學畢業前時, 兩人與別的同學都一起玩的. 上了
中學後, 不知為何, 男女同學的來往少了, 兩人的講話少多了. 尤其是雪意識
到自己對峰有點朦朧的好感後, 就有點避開他. 峰好像有點避著雪似的.
高中時, 峰拿到省數學競賽二等獎, 被保送到廣州某著名大學的計算機係.雪
還是考到了全國聞名的上海的某大學. 上了大學後, 兩人開始有些書信往
來. 但都是比較平淡的, 講些校園或城市的新聞等等. 雪的媽媽與峰的父母
有些來往, 都覺得雪與峰將來會成一對似的.雪也一直覺得可能會有那麽一
天, 她與峰會在一起似的.
但眼前這個劍讓雪對那麽一天開始懷疑起來.
雪很高興地看著自己的照片, 很開心. 覺得自己平時好像沒那麽好看似的.
尤其是那張憂鬱側影的照片, 在空曠的長城上, 藍藍的天, 很落寞傷感似
的, 很藝術的樣子. 雪想下次去看爸爸的墓時, 把這些照片帶給他看.
她也看看劍的照片, 覺得相比之下, 大小比例取景很有問題. 覺得蠻有趣的,
同樣的相機效果居然那麽不一樣. 雪有點覺得不好意思.
雪很快地離京了. 她覺得太累了, 想回校休息. 雪沒想到劍說他也想回校, 那
就跟她一起走吧. 因為學校已經不上課了, 回去沒多大意義. 她以為他要留
在北京的家裏. 雪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似的, 於是兩人回校了.
路上劍問她為何那天在長城上那麽不開心.
雪聽了, 愣住了, 猶豫了一下, 還是講了她爸爸的事情. 她四歲那一年, 爸爸
帶她一個人去了北京一趟, 還去長城玩了, 拍了幾張照片. 而他在她12歲那
一年意外去世了.
他聽了很吃驚, 於是輕輕地說, “對不起, 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的.”
她談談一笑, 說, “沒事, 都已經過去了.”
是真的過去了嗎? 不是的. 多少個晚上, 她在夢裏找不到爸爸, 哭著醒來, 半
天睡不著. 隻是她早就不習慣在別人麵前暴露自己的傷口.
雪又是靠窗坐,火車的聲音很催眠, 雪很快就犯困了. 跟劍道歉說, 她得睡一
覺. 劍說沒關係, 他可以看書. 雪於是趴在茶幾上, 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劍放下書, 愛憐地看著邊上熟睡的雪.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他真想抱著她,
一輩子都保護她, 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不讓她再受人間的苦痛.
(五) 你的眼神
過了很久, 雪也醒了. 發現劍歪著頭在睡. 周圍的人都在睡.
雪一直不敢正眼看劍, 這下可以偷偷地仔細看了. 這是雪第一次近距離看男
同學, 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劍醒的時候總是很自信很一本正經的樣子, 但睡
的樣子反而象個小孩, 雪覺得蠻有趣的. 雪一直以為峰是自己命中的白馬王
子, 難道那是錯的? 這才是傳說中的神秘的愛情? 雪忍不住暗暗一笑.
窗外的月亮有點不圓了, 雪靜靜地看著月亮, 默默地發呆.
離上海隻有一個小時時, 劍也醒了.
終於快到校了, 雪覺得蠻開心的.
劍問雪喜不喜歡音樂. 她說她很喜歡那些流行歌曲的, 還說了幾首歌名, 劍
自豪地說他都能一字不拉的唱出來. 雪笑著說, 那有什麽難的, 她也會啊. 他
說還能邊彈吉他邊唱呢.
竹覺得劍太喜歡炫耀了, 就忍不住頂一句, “你好像什麽都會似的”
劍一愣, 笑嘻嘻地說, “你不信嗎? 大一那年的歌唱比賽, 我還拿過二等獎
啊. 到學校我馬上給你彈唱一首, 要不要聽?”
雪沒回答, 但暗地裏確實吃了一驚.不過雪因為自己也喜歡聽歌的, 所以這歌
唱比賽的事, 她還留心了一下. 好像沒不記得他得獎似的, 是不是瞎吹的?
於是問道, “那今年的歌唱比賽你得幾等獎啊? 沒聽說有你的大名啊.”
劍笑了, “那是小孩子玩的, 我早就不參加比賽了. 我升級做評委了.”
雪聽了, 這家夥還蠻多才多藝的麽. 但還是嘴硬, 抗議道, “我們怎麽是小
孩子? 你不就大兩歲嗎?!”
劍說道, “不對吧, 估計有三歲呢.”
劍解釋道, 原來他是85屆的. 86年秋天, 有次踢足球受傷, 養病三個月. 那
三個月呆家裏真夠無聊的, 於是把武打書幾乎看遍了, 後來還是太無聊了,
於是學彈吉他, 好像還不錯. 那年他就休學了, 但還不知去那裏打發時間,
於是還是回到學校裏, 花了不少時間在實驗室, 居然與很多研究生, 老師等
人混得蠻熟的. 好像他還認識雪數學係裏的不少高年級的活躍分子似的.
雪後來想, 是不是他的與眾不同與這個特別的經曆有關?
到了終點站, 終於快到學校. 雪有種回家的感覺.
快分手時, 劍終於下決心, 問道, “校外不遠的地方, 有家新開的小館, 價廉
物美的, 今晚一起去試試?”
雪因為家裏就媽媽一個人掙錢, 平時姐弟兩人都非常節約的, 館子去得不
多. 猶豫了一下, 還是點了點頭.
劍心花怒放. 馬上問,“那5點鍾我去你樓下?”. 雪不想被人看見, 於是改成
校門口.
雪的桌子上有封來信. 是峰從廣州寫的.他說他在學校裏蠻無聊的, 沒事做,
想過一陣來上海呆幾天, 不知雪歡迎否.
雪有點不知如何回信. 其實這封信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可現在終於等到
了, 她卻不知如何回. 雪左思右想的, 唉, 過幾天再說吧.
雪變成大明星似的. 很多人問她北京的情況. 雪講了一下自己的在廣場上與
攔軍車的所見所聞. 不少人聽了, 熱血沸騰的, 於是當天就有兩個女同學奔
向北京.
中飯後, 雪懶懶地躺在床上, 開始琢磨晚上穿什麽衣服. 其實選擇也不多, 就
那件白色軟棉的T恤衫配那條白底小綠花的裙子吧. 再穿那雙白色涼鞋. 估
計也隻能那樣了.
打開床頭的燈, 雪躺著看了一會兒書, 迷迷糊糊地睡了.
終於等到4點50分. 雪帶上足夠的錢, 騎上自行車到校門口. 劍靠著自行車
在那裏等了. 看到雪, 眼睛一亮, 非常高興似的. 看來他也喜歡她這一身衣
服. 他笑嘻嘻的問雪要不要坐他後麵, 那樣她就可以不用勞動了.
雪笑著說, 還是她自己騎吧. 於是兩人一起出去了.
到了餐館, 點了菜, 劍先搶著付錢, 雪也要付. 劍說是他邀請她的. 雪則說她
得謝謝他那幾天的照顧, 該她請客. 於是爭論了半天, 最後兩人就各付一半.
劍覺得有點失望, 這丫頭還蠻麻煩的.
餐館的菜真不錯. 兩人吃得蠻開心的. 吃完後, 劍說時間還早了, 要不要去看
電影. 雪答應了.
到了電影院. 正在放林青霞秦漢演的<<女朋友>>. 怎麽那麽湊巧? 雪的臉
發燒似的熱起來
看到一半時, 劍的手碰到了雪的手, 雪像是觸電似的把手拿開. 第三次劍的
手再碰到時, 雪沒動.
電影快完時, 兩人的手像是膠水粘住似的. 兩人都很緊張. 也不知電影演了
什麽. 反正應該是林美人與秦漢在一起了吧.
燈亮了, 兩人的手又分開了.
劍的聲音很沙啞似的. 雪也不敢看他.
回校的路上, 馬路上很冷清, 兩人騎著車, 講著顛三倒四的話.
過了好久, 雪歎著說, “林青霞真好看”. 劍趕緊說, “是啊, 但她沒你
好.” 雪聽了, 大為吃驚, 紅著臉, “怎麽可能呢”. 劍說, “是真的麽! 她
的眼睛沒有靈氣.” 雪聽了, 覺得有點飄飄然的, 盡管她知道他在說假話.
劍很高興地用口哨吹歌曲. 一會兒是”你的眼神”,一會兒是”邊疆的泉水
清又純”. 清亮的口哨聲如泉水般飄落在午夜的街頭, 真是太好聽了. 雪第
一次發現口哨原來也是可以吹得如此動人的!
後來劍又吹起”冬天裏的一把火”,雪覺得劍就是那團火似的, 快燒到她了.
雪大概知道峰的信如何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