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與SUV
悅林
“是你讓他買的！就是你讓他買的！” 女兒還在生我的氣，她說被老師罵了。
“你老師怎麽知道咱家的事？”
“我說的嘛，我說我不同意你們買SUV的，我要阻攔的。”女兒眼圈紅了，很委屈。“你們都不聽我的，你現在一定要答應我，四月份LEXUS要出半電瓶的，你們一定要換掉！”
我有些哭笑不得，買了一輛車都有一個多月了，哪能說換就換嗬。我被女兒的執著感動，但又很難讓她滿意。她是個堅定的環境保護主義者，SUV費油、對環境造成汙染是眾所周知的、不爭的事實。SUV的耗油量是普通轎車的一倍，每加侖隻能跑十二英哩。女兒把教科書上兩個整版關於SUV如何對環保不利的資料翻開給我看。
我有些羞愧，難於麵對女兒。
那是感恩節之後的一個周六下午，我帶著女兒去南加州LEXUS最大的車商那兒，為家裏也為她老爸選購新車。我們從家出發，老爸從帕薩迪那展覽會場的攤位上趕過來，一家人說好在車行見麵。我和女兒先到，不想引起推銷員的注意，我們自己在展示廳和停車場轉悠了幾圈。心想，今天哪個推銷員碰上我，就算運氣了，因為既然說了要買車，按我們的慣例，肯定是會開一輛新車回家的。
我注意到每輛新車的車窗上有些標示，赫然印著25, 23, 19, 15, 13, 12之類的數字，女兒看明白了，說是每英哩的耗油量。車窗上的標示，以前似乎隻有價格、年頭、款式、顏色、馬力等數字的。這或許是DMV在環保管製下新製定的要求，讓消費者了解耗油量的差異，把責任推給了消費者，讓你自行選擇。就和香煙盒上所印的敬告語一樣，抽煙會導致癌症，對身體有害。煙商已警告你了，你自己要買要抽，是你的選擇，我多麽尊重你的選擇。
我倆看了幾圈，基本上圈定一輛330。有幾個理由可以講給老公聽的，一是比原來的300高級了一點，二是有越野車的感覺，三是與我們家好朋友的車款比較接近，老公應該會接受的，四是比寬大的SUV省油，接近轎車的耗油量，女兒勉強同意。
我們先去吃快餐。老公趕到餐館來時，我逗他說，“車已經買好了，你看吧，就這款式”，我把彩色廣告打開330那幾頁給他看，老公半信半疑，有些不悅，“我看都沒看怎麽就買了！”
回到車行，推銷員把我試開過的那輛330 交給我老公去試車。我和女兒坐在展示廳裏，從落地玻璃門看見他開著一輛簇新的330從地下車庫躥上來，往外開去了。
老公回來後，在展示廳的沙發上坐下，對我和女兒說：“車是不錯，開起來很輕，但我弄了半天，怎麽還是開3字頭呢？”
“輕”就是好車，這是我老公評價車子的唯一標準。但我萬萬想不到，對車沒有任何概念、分不清楚奔馳和淩治的老公居然那麽在乎“3”和“4”之間的區別。內設、耗油量、抗震、汽袋、前後空調什麽的，他一概都不理會。他隻知道“4” 聽起來高級，別人會說“你開4字頭了？”好聽。
我說：“要4字頭可以，但太貴了，要六萬八呢。再說你自己也說了，沒必要八缸的”。
老公沉吟片刻，突然問推銷員：“你們有沒有4字頭的，但又不那麽貴的車？”。
“有啊，今年剛剛推出來的，GX470，七人座，價格是xxxxx”。
我和女兒麵麵相覷。我們也真是沒注意到這介於330和470之間的款式和型號呢。
接下來就是試車，談價格，因為是04年年末了，05年的車款都出來了，我們為了實惠，04年就可以，價格砍下來五千美元，幾乎與330差不多。我們很快簽字成交。
我們正在忙於談價格付款的時候，女兒走開了，獨自坐在另一個角落裏生悶氣。這回，老公開心了，女兒可是要傷心了。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安慰她一下。她憤憤不平地跟我說，“你們根本就不需要買車，我還不會開車，家裏不需要三輛車！你們從來不聽我的！你們浪費！”
我隻得把家裏如何需要一輛大車向女兒解釋，“你爸開的300還是八年前在外邊跑市場、拉廣告的時候買的，開了這麽多年，現在這輛車有些舊了，賣掉不值錢，留著給你，等你考了駕照你來開這300。再說，過幾天媽媽有五位客人從國內來，我們一家人要陪他們去拉斯維加斯也需要一輛大車”，我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要過聖誕節、過新年了，家裏買新車是好事，應該高興才對。對你爸爸也是個獎勵呢，這麽多年，媽媽都換了好幾次新車了。現在我們把價格談得與330差不多，挺合算的。”
女兒心事很重，當我們將新車開回家時，一路上她悶坐著一言不發。她一定覺得很無耐、很沒有power，為自己不能說服家長而沮喪。覺得自己的父母太奢侈、太沒有環保意識，對社會、能源和未來太沒有責任心。從此，空氣中又多了幾倍的廢氣，土壤、植物、動物要受到更嚴重的汙染、汽油價格又難以下降。她的教科書上說，汽車廢氣對人體的傷害遠遠高於發電站、垃圾處理站或鍋爐房，因為汽車的廢氣直接衝著你的臉，彌漫在家、辦公室、商場等你的生活圈中，汽車廢氣容易引起呼吸短促、各種氣管疾病甚至癌症。製造商應該盡快設計出既環保又能滿足現代人喜歡寬大高視野的新潮流的“綠色”環保車，那樣就皆大歡喜了。
等我們將新車開回家後， 才發現我們家的車庫是老式的自動門，沒有那麽高，拉上來後還有幾根斜杠卡住車頂，車子根本就開不進去。老公左思右想，將車庫門上起支撐和平衡作用的斜杠鋸掉，車子勉強可以開進去，但每次一進一出，都會咣噹一聲，車頂上的兩條架子會被車庫門刮一下，老公的心都要揪一下，頂棚還不知被刮成什麽樣了呢？
這咣噹聲仿佛是替我女兒在向SUV提出嚴正抗議呢。
2/18/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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