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心: 女人(二)

女人(二) 拙心 男人認為女人如衣，女人卻以為男人未必如衣。 衣的質地大抵可分為棉，麻，絲，毛，皮，化纖等，女人亦如此。 一．棉 棉平常到讓世人感覺賤，古時就是用“布衣”二字劃開人的貧賤富貴等級。 我卻以為棉是人生的真味，就好比米飯是裹腹的主食，而棉就是穿衣的主料。 棉有很多好處，透氣吸汗皮膚妥貼不說，古時平常百姓的棉襖靠的就是幾兩棉花的保暖，就是今天誰家沒有幾套棉布的床單枕套？ 洗臉的毛巾天天在臉上擦過，用的還是棉。 平常的布衣素食，粗茶淡飯，說的就是棉的境界。 皮毛的人生並沒有人情可言。一個男人愛你也許可以買成千上萬價的毛皮大衣送你，可是你問問他，願不願意與你布衣人生，散盡千金，退淡江湖？ 恐怕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人生有多少物欲的誘惑？情色的貪戀？ 如果你真心想保持布衣質樸的人生，這一世的清寒是否真能耐得住？ 冰心應該是棉樣的女人。字字素樸，浮華蕩盡，唯留真情。 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我看到一匹布料。在我五歲的時候，母親為我縫過一件開襟的睡裙，用的是一樣的花紋。我喜歡的說不上來，隻要十元就可以買一米。裁縫用這塊布為我做了一件改良的旗袍，站在鏡子前，裹著素淡的花紋恍如母親把五歲的我抱入懷中入睡般溫暖。。。 衣底的人情，是難述的深味。 我喜歡棉布的旗袍，喜歡到極至。 立的是領，盤的是扣，滾的是邊，橫豎深淺素淡的花紋。。。有一件旗袍花了十元買的布料，卻花了一百三的做工。朋友說我的腦子有問題。可是心裏頭的癡情怎麽可以用錢來衡量？就好象對男人，喜歡就是他送的白絹一方也珍藏，不喜歡就是金縷玉衣也踩在腳下。 棉有棉的缺點，容易皺褶不易成形，可現在的工藝很高，男人的全棉襯衫都處理的不折不皺，透氣著自在的人生。有朋友送出國的先生兩打內褲，半打棉毛內衣褲。她說自己不在丈夫身邊的日子，希望他穿的舒服，每天換，每周洗。更重要的是，貼身的內衣會讓他想起她，就是在最後一刻恐怕出軌的時刻也能救他一把。 聽完，我哭笑不得，棉樣女人心細到這等地步，可真想出軌的男人就是五匹馬也拉不回頭呀！ 人事無常，千年至今，唯有棉布靜默的述說女人的平常心事。 紡紗的輪軸一圈圈的轉老女人的華年，織布機千絲萬縷紡的是女人的事業。 橫的是線，縱的是紗，斜的是紋，直的是理，織進去的是女人的歲月和夢想。 往往家中無米的時候，相公就拿著妻子織的布去換些糧米度日。 粗釵布襟，灶前灰燼，平常人家，雖菜幹淡飯，卻也是舉案齊眉，無限歡喜。 推開柴扉，縱是榮華淡去，門前桑榆正盛。 二．絲 丁點大的黑粒，將桑葉的脈紋吞入腹中，長成白胖的蠶寶寶，再吐拉成絲蠕成繭蛾，待破繭之日便是死期，唯留一白繭投入沸水抽拉成絲。。。。 綿綿無盡，絲絲無期。 這其中的纏綿，這內中的隱痛，也許隻有一句“春蠶到死絲方盡”才能表明。 把絲放在 陽光下一照，閃閃的竟然會刺出眼淚，也許隻為蠶蛾臨死之舞幻化成絲而掉淚，為在沸水中抽絲的心疼而掉淚。 女人著絲，別樣風情，絲的滑麗襯托出女人水樣的柔情，可總有幾分惆悵在心。 絲樣的女人聰明到頂，卻多少有點薄命。 古時女人的命也許比絲好不到那裏去。 你看媒婆自古說親的時候用的話“保你穿的是綾羅綢緞。。。”有幾個女人真能擋得住絲的誘惑？可絲是最容易褪色的，待紅顏色衰，絲麗盡散的時候。這命運恐怕不比一塊舊棉布好到那裏去。 我有一方絲巾，展開可以裹住整個身體，可是揉起來放在手心隻有一朵玫瑰般大小。湖藍色的絲鋪在書桌上，象是海麵的波瀾，若是懸著又象是藍藍的天。 這就是絲，象水一樣的滑，象花一樣的豔，象雲一樣的輕巧-----隻因為那是蠶用命幻化的奇麗。 棉隻是木，絲卻是有心的，怎麽能比？ 絲即便是痛心，可畢竟也綺麗過。 絲，敏感易傷，可畢竟還愛過。 在婚禮和各式晚會上，總少不了絲質的禮服和旗袍。隻可惜再眩目終究隻是片刻的招搖，回到家，錦衣也隻是掛著惹灰，壓著生塵。 唯有緞子的內衣是女人的靈魂。翠色的葉子映著大紅的牡丹，繡在水紅色睡裙的邊角，淺色的皮膚溶在這水樣的絲中。當花葉裙和緞子飄起來來的時候，女人的美麗一如荷塘月色下的綻放蓮花。 可是有多少美麗就有多少隱痛， 有多少愛就有多少遺憾。 你信不信？ 再輕柔的絲再纏綿的愛情也敵不過萬水千山的阻隔，年長月久的思念。 憔悴的終於要憔悴。 絲是最容易褪色的，也隻能用手洗，料理起來很麻煩，到底嬌貴。 說到底，沒有棉平常家用來得實在。 林徽茵當屬絲質女人中的上品。 三．麻 麻的紋理很粗糙，沒有絲的細潔，更沒有棉的平和，卻很堅實。 麻不皺不折，是做褲最上層的布料。 麻有折它無痕的特點。 我以為郝思佳就是麻樣的女人。不管道德親情，隻管目的。麻底縱橫交錯的紋理，心裏頭不平紛雜的打算，堅硬的終究堅硬，柔軟的不敵殘酷。 張艾嘉也是麻樣的女人，沒有什麽樣的事情她不敢折騰，沒有什麽樣的男人她不敢扔，沒有什麽樣感情她不敢傷害。。。可最後兒子被綁架她終於明白平常自在才是人生的真味，能在最後擁有一顆棉樣的心，也算是終成正果吧。 還有國母宋慶齡，她葬在萬國公墓父母的身邊。這一世的風雨到最後恐怕也明白；愛情終究是風淡雲輕，親情才是心底散不去的深情。中山陵那頭的人早有兩房妻妾，自己的一世最後灰化的歸路應該由自己說了才算。 我看過他們夫妻的合影，在中山故居，慶齡的臉並無歡喜。倒是他們姐妹三人的合影更顯爛漫。 人世終於浮淡而去，隻有麻底布料依舊堅紮，我心我意無人能改。 四．毛，皮 先生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是羊毛格子圍巾。那年冬天在寒風裏，我的咽喉炎居然沒犯，不能不說是奇跡。羊毛的溫暖不消多說，可過了幾次水的羊毛的纖維就不再輕嫩，幹縮有如失水的皮膚。 張曼玉就是毛樣的女人，十八歲出道的時候也許隻是輕柔的羊毛，演些花瓶之類的角色。可是過了四十，居然修練成狐裘毛之類的好成色。 我遇到過一個女人。在寒冬盛雪中穿了一件錦藍的大衣，她脫下大衣掛在牆上，我看到錦藍布底的夾層，閃抖著層濃密的毛。。。 看我好奇，她告訴我，這大衣是逃到台灣的外婆留給她母親的，她母親又讓她帶到國外穿。據說這毛是及其珍惜的上品。 這衣恐怕也要有七，八十年的曆史，隔著錦藍色平常布底下，也許有幾段隔世的故事。。。誰有那樣的富貴？把上品的毛掩在平常布底，誰又能在富貴中能保持一顆不招搖恬闊的心態？她的外婆一定是不一般的女人。 衣服裝飾平常的女人，不平常的女人卻裝飾著衣服。 可我時常會心疼，那皮毛背後的生靈。 想象溫熱的身體被槍擊，血腥未幹的皮又被撕割，是怎麽的疼和怨恨被製進錦毛大衣中？於是再溫暖的毛皮都讓我覺得寒冷，再純品的狐裘我都覺得涔人。 再美麗的女人穿著毛皮都有幾分說不上來的詭秘。 反正，我拒絕穿毛皮。 皮革給人的感覺是冷冷的，用章子怡的眼神來解釋再恰當不過。毛和皮同樣來自動物，同樣殘酷著血腥的美麗。有一些保護動物的人，還赤身遊行反對殺動物取皮毛。 穿毛皮的女人想到這些，不知道會做何表情？ 五．絲絨 絲絨的華貴要在一定場合一定的光線下才能折射出來。 我本以為赫本是絲樣的女人，可是絲寫不出她的深刻。 有人說《羅馬假日》中的她最美麗， 可我以為年老的她抱著非洲孤兒的樣子最美麗。 如果善良，寬容，無私。。。女人可以連皺紋都美麗的，白發也風情。 老年的赫本居然沒有什麽大變化，還是那麽美麗，那麽親切。 絲絨在簡約中迭蕩的高貴，不是每個女人能演繹這種風情， 而赫本就是這樣的絲絨樣的女人。 再看看伊麗沙白。泰勒晚年的照片和赫本晚年的照片， 一對比你就知道女人有怎樣的內涵就有怎樣的容顏。 可是絲絨是不能多穿的。尤其是裙子的臀部，坐久了會倒毛，在光線下顯鈍鈍的顏色，很不好看。尤其是磨毛之後，根本不能再穿。我建議辦公的女人，最好少穿絲絨。 因為著絲絨要的就是一瞬間驚為天人的刹那。刺激過多，反到不好。 另外，沒有內在的女人穿了絲絨反會顯出俗氣。 六．化纖 石油可以製衣，可恐怕沒有幾個女人願意自己的衣服是石油做出來的。 十八九歲的時候不懂衣服的質地，更不懂男人。挑的衣服都是色澤鮮豔，樣式獨特，價格便宜。 化纖的衣服隻能穿一季甚至是一次。 母親喜歡帶打火機去買衣服，為的就是辨別化纖。點起火燒邊角的線，毛有淺淡的蛋白臭味，餘盡用手一搓成回灰，這就是“真料不怕火燒”。人也是一樣，所謂“患難見真情”說的也是同一個理。 我喜歡用手去觸摸布料，我能感覺到是天成還是化合。也是別人不相信，在我的手指觸摸的時候，我能感受到布底的人情------棉的質樸，絲的滑爽，麻的垂硬，就是皮，不一的毛孔，輕淺的味道，柔的折痕，，， 真的就一定美麗，哪怕摸上去是痛。 象劉曉慶、楊玉瑩之類的女人，再怎麽折騰也隻能歸為化纖類的女人。因為沒有內在品質的女人是算不上有特點真正美麗的女人。 假的就是假的。 每一個女人多少都有一點棉性，麻性，絲性，和毛性，隻是某一點多些罷了。 在心裏，我喜歡棉多一點，隻因為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