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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 美國公民

(2004-03-29 09:09:46) 下一個
美國公民 紅牆 (一) 我決定申請美國公民那天,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這多多少少打擊了一點我的情緒。我決定不去理會太陽和月亮的反應,直接填寫了N-400表。我對於美國的表格一直都有一種親切感,我現在還記得當初收到第一張 IAP-66的那種激動心情,那也是我唯一收到的一張。後來我們一起在ISO (國際學生辦公室)填寫了另外一張不知名字的表格(我這個人一直記性不好),把IAP-66轉換成I-20。請不要小看IAP-66和I-20之間的差別,字母不太一樣,數字也不太一樣,至於實質上的不一樣,我打算留到以後再去講。 我喜歡表格,並不表示我喜歡填表格。我希望大家明白這中間的差別。我喜歡對著表格,看,然後用麵部表情來表達我對於表格的情感。我並不喜歡拿起筆,無論是自來水筆,圓珠筆還是鉛筆,我都不喜歡。我本來打算讓我的曾經是正處級的老秘(這是一個笑話*,請參考一老中論壇上關於正處,副處的嚴肅討論)來代勞。老秘很不忿,說當初他填表時,這表才值壹佰二十五美刀,就因你思來想去,如今暴漲三四百了,你還打算再雇人填?! 我歪歪扭扭地在表格上寫字,堅定地回答:我沒有吸毒,沒有犯法,沒有進過局子。我在NO上打叉打得很順,連有些需要在YES上打叉的地方我都差一點錯過。我一邊打叉一麵想:我真沒有吸毒,真沒有犯法,真沒有進過局子,如果這要是真的吸過毒,犯過法,進過局子,我該填什麽?我一定還是寫NO不是。我記得一位中國共產黨黨員在申請永久居民時,一麵嘀咕著,一麵在是否參加過共黨組織上打NO的叉,臉也沒紅也沒有綠什麽的。可見人有時候是需要撒謊的,隻有對自己有利對別人無害,撒謊不是吸毒也不是犯法。 我終於沒有找到能夠讓我撒一個兩個無傷大雅的小謊的地方,我沒有把自己的年齡改小十歲,沒有把我到美國後起的名字(是我的第九個名字外號昵稱小名。。。)改在中間,沒有把上學寫成工作,沒有把工作的地點隨意多加兩個,反正已經有四五個了。我把表格填完,連檢查一遍的時間都不願浪費,就把信封糊死了。其實,我並不是對這件事不認真,我對於所有的考試都一樣對待,包括高考。班主任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檢查,出來才想起來,果然忘記了。。。一遍也沒有。。。 (笑話:有人問在酒店裏工作的一位三陪小姐是不是處女。小姐很為難地回答:說我不是吧,我還沒有結婚。說我是吧,我又是做這種工作的。算是副處級的吧。) (二) 我對於申請美國公民的決定還是挺自豪的,算起來曾經認真考慮過三五分鍾。我們那一兩年來美國的哥們姐們特多,他/她們全部在申請公民。大家一見麵就問:發了(拚音,liao)嗎?中文的“發了”和英文FILE差不多,大家這麽問不會難倒這幫天天用中文的煎餅卷著美式英文大蔥的留學生們。 填表之後,我很可以加入到“發了”的隊伍中去,然後可以忘掉太陽西下的那一天。 中間收到過一封移民局的來信,說收到了我的申請。這證明我的確把申請表放到家門口的信箱裏而不是失手塞到信箱邊的垃圾筒裏。我再次慶幸,自我感覺不錯:我並不是個永遠粗心大意的人。 在隨後的半年裏,我忘掉了曾經做過的事情,如同我曾經忘掉過許多其它的事情。當別人都收到通知去按手印時,我發現我再次落伍。我給移民局打了五到七次電話,不是忙音就是留言,並且永遠沒有人給你回話。終於接通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忘記我為什麽打電話。 大約七八月的杳無音信之後,我再次收到移民局的信,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果真是“請”我去按手印,我明白。當初申請綠卡時我也按過,指頭上沾上黑墨,在一個淺綠色的卡上的空白的地方,一按,一按又一按。朋友們笑話我說:算了吧。如今鳥槍換炮了。現在是自動手印機,不用把指頭塗的黑不溜秋的,到吃飯的時候還得用新出鍋的饅頭擦。 我懷著對自動化的崇敬之心去了牛瓦克移民局的手印辦公樓,我不知怎麽來形容這所大樓,因為我與它的唯一的關係就是手印,所以我隻好稱它為手印辦公樓,我後來宣誓並不在手印辦公樓裏麵。我去的那天,天氣不太晴但也不太陰,灰蒙蒙的。我是二點的約定。我家司機堅決不打算早去一分鍾,他說;去了也是等著,我有經驗。 我和我家司機專門從公司裏請了假。幸好是大公司,手續不太麻煩。我最喜歡請假了,無論什麽理由。 我們花了四十八分又三十四秒趕到牛瓦克,在一點四十五分到達手印辦公樓前,花了十分鍾找好一個所謂便宜的停車地點,又花了四分鍾走到手印辦公樓--耐心一點,我說這麽數字自然是有我的目的--我看到手印辦公樓前有人排隊,我知道地方沒有找錯。我站在十幾個人的後麵,明知故問:我們為什麽排隊? 我們在等待著走進那扇門。 我說我有約定。人家說他們也有。 我說我是二點的約定。 人家說那你要到門口去。 我擠到門口去的時候,已經二點零四十多秒,我一直把表撥快一到二分鍾以顯示我的準時,這次我覺得我很是英明正確偉大。我高傲地把手中的信(連同移民局的信封)在身穿製服的把門的小夥麵前一晃就打算進去,小夥子把我攔住了:對不起。 嗯,我二點的約定。。。 今天不上班了,請大家聽好,今天二點停止營業。 本來挺本份的隊伍立刻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包圍圈:咋的?!!!說停就停了?!!! 我立刻聯想到祖國的冬天買大白菜時的情景,半夜來排隊,排到天亮,菜沒有了。我幻想著憤怒的手臂如同秋天田地裏豐收的玉米,高高地挺立著。。。後來發現大家隻是深沉地抱怨:請假被扣工資了,開車兩三個小時啦,停車花了三十塊了。。。總之添油加醋地,如同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一樣,訴說大家來手印辦公樓的艱難。 大家都沒有提到非法移民的艱難,找不到工作的艱難,換不了身份的艱難,大家異口同聲:到這個辦公樓來是多麽。。。萬裏長征啊。 我都同情他們了,當然我也同情自己。我倒沒有什麽,我家司機專門請假,專車送我,可歌可泣卻一無所獲。 (三) 我第二次去牛瓦克的手印辦公樓是我自己開車去的,為此,我不出意外地撞了車。正確來說,應該說被撞,人家倒車倒到我的車上來。這並不能說明我的駕車技術。一般說來,我每年總是撞一下,不是別人撞我,就是我撞別人。實在沒有什麽事故,我可以把自家的車庫撞一下,以留下笑柄,供親朋好友們飯後茶餘做話題談資什麽的。 我幾乎是怒氣衝天地走進手印辦公樓,這次沒有排隊。排隊我也不在乎。上次被一幫穿製服的男女硬擋回來,說他們犯了小錯,一天放進太多的人。所以不得不在二點關門。諒我們已經有一紙約定(有信為證!),下次來就可以不排隊,隨來隨按。 我先填了一張很不正式的表格,如同我自己製作的那一張表格,並且複印過了十萬八千遍。我填上地址,和綠卡號碼,就被人領進按手印的地方。 接待我的小姑娘看起來很年輕,穿著一雙拖鞋踏啦來踏啦去,一點沒有政府官員的尊嚴。我好象在一張預先打好的表格上簽上我龍飛鳳舞的簽名,但並沒有仔細讀那張表格是幹什麽用的。這是我的毛病。我對於已經打印好的東西都比較放心,比如說軟件的協議書。每次我從網上或其它地方弄來一個軟件,它都要先問我:你同意嗎--同意的裏麵至少有十條使用此軟件需要注意的事項什麽的--我總是說同意。如果不同意你還能用這個軟件嗎?世界上至少有其它三五個人到三五百萬人使用這個軟件,他們都說同意,我為什麽不說呢。總之,該簽字就簽字不要猶豫。後來我買房子時也一樣對付,一分鍾簽了十幾個文件,很讓關心愛護我的朋友們為我痛心疾首。 上當沒有? 唉唉,上當也不知道。 我在伸手之前,仔細察看了一下我的手,還算不難看,算是纖細一類的,有三個 “鬥”六個“簸萁”一個介於“鬥”與“簸萁”之間的什麽東西。我覺得十幾年的研究工作並沒有燒掉我的手指紋,這也算是一種運氣吧。 手印機很象一個大的複印機,也許就是。誰知道。我把手放在上麵,手掌從左邊滾動到右邊。每個指頭也再滾動一次。手印機立刻打印出圖象,我的手指變粗一倍,每一條指紋都清晰可辨(看來還是不要犯到局子什麽的好,有記錄的,我暗暗地想。) 小姑娘看了看打印出來的產品,說:重來一次。 我看不出哪裏出了毛病。我看不出不一定人家看不出,人家是專家,一天到完抓著別人的手按呀按。我老實聽話,還慶幸還沒有出門就按了第二次手印,萬一回去了再被叫回來該多難受。 我走出手印辦公樓時,雄赳赳氣昂昂的,覺得那些仍在大廳裏等待的同誌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聚集到這裏來)特別親切。 很快,我又受到移民局的來信,說:上次(按了二次)的手印不合格,請於某月某日某時到牛瓦克手印樓去按手印。 拿著信,手開始哆嗦,淚水就湧上來。。。上次被撞的車還沒有修理呢。 (四) 第三次跨進手印樓時,我象是個憤世疾俗的青年,我連綠卡也沒有帶,告訴人家我已經來過二次。穿製服的男青年接待了我,一定認為我特別老外。他幾乎耐心地對我說:沒有綠卡,你休想按手印。 看來假是白請了,車是白開了一個小時,然後白花了時間去找停車場。我很想耍一下無賴的,但很長時間沒有耍過,技術有點生疏了。我收起一臉的痛苦和悲傷,問:我該怎麽辦,回去拿綠卡? 男青年禮貌地回答:你要回去打電話給我們,重新預約。 我問如果這次手印還不合格呢?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來這裏? 男青年回答:不會的,這次就是最後一次了,如果還不合格,你需要到你過去五年曾經呆過的地方警察局,去要一份良民證明來。。。 我很高興:我可以這次就要證明嗎?打電話去。。。 男青年再次耐心地(有點到極限的樣子,他把手裏的表格翻得嘩啦嘩啦響,眼睛也一翻一翻地,很難看)回答:打電話不行,需要人親自去,每一個地方都要親自去。 我呆住了。許多人知道我發呆的理由:在過去的五年裏,我從紐約上州搬家到西海岸的加州,然後又搬到中部的科州,然後搬到新澤西。。。言外之意,我必須開車八小時到紐約上州的一個叫羅切斯特的地方,找到警察局(我一般不太感興趣那種地方),然後坐六個小時的飛機去加州,如果順利地話,我可以在第二天在老朋友的幫助下拿到其實就是我什麽記錄也沒有的記錄。還有落基山腳下的科州。。。 那天的太陽依然是明亮的,我必須說。我順利地開車回家,竟然沒有出大事。 全家人都覺得我有點。。。那個。。。(老糊塗了?),但他們都沉默,他們怕我從他們的話中找理由來撒潑,有些人就是這樣,在外麵神氣活現的,但總拿家裏人出氣。 我其實不是“有些人”,我很寂寞地生了半天自己的氣,打算在我高興起來之後,重新預約按手印,對比之下,開車一個小時去牛瓦克並不是一件多麽大不了的事我情願一直去按手印按到合格,而不是到每一個我居住過的地方去拿良民證明。 我對於自己心胸豁然開朗而高興,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還是光明的。果然不幾天,我又接到移民局的來信。我更有理由開心了:我還沒有打電話,人家就給我預約上了,看美國政府也是愛人民的。 我家正處級的老秘(有些讀者反映不知道正處的來曆,再次聲明,請參考一老中論壇上JACKY的笑語連篇)打開了信,他的語氣有點曖昧:讓你去麵試。。。 我們兩個認真研讀三遍,不錯,是麵試的通知。 那就是說;我上次並沒有按的手印。。。通過了? (五) 麵試的時間定於早晨九點半。我決定好好打扮一下,既然已經走到今天,我覺得一身工作裝還是值得的。我順便把頭發梳理了半分鍾。我很驕傲地在九點十五分到達牛瓦克的移民樓--順便說一聲,移民樓距離手印樓並不太遠,走路大約十五到二十分鍾。 進樓需要檢查,看我是否攜帶武器。我沒有,我通過了。後來我發現所有的人都通過了。不能通過的人就不到這裏來,他們會找到另外的進樓渠道。移民辦公室在三樓,302。我進去的時候,不知道需要做什麽。有人看我東張西望,就指指窗口。我把移民局的來信遞進去。裏麵一個非常難看的女士說:坐著等著吧。 我和一家四口分享一排座椅,顯得有點擁擠。那家人好象是東歐那邊的人士,很白淨,很和藹地衝著我笑。我也笑了一下,算是回答。結果他們三個月大的孩子哇哇哭起來,他們隻好手忙腳亂地管理孩子去了,而把我和他們的大約七八歲的女兒晾在一邊。我剛要好好與這位高鼻粱大眼睛的女孩聊聊天,我的名字就被喊到了。大家都詫異地看著我,明顯地他們比我來得早。 我被移民官員擋在門口。對不起,他說:我們找不到你的文件了。 我的腦袋一下大起來,我張著口,瞪著眼,沒有說話。 移民官員說:你先回去,我們回頭找到了文件,再與你聯係。 我打算據理力爭:為什麽在這之前不告訴我你們找不到文件? 移民官員看我:你不來我們找你的文件做什麽? 我終於在九點三十四分走出移民樓。 我這次沒有覺得損失太多。畢竟我的手印通過了,沒有讓我飛到東飛到西去拿良民證明,我怎麽能再抱怨呢?AFTER ALL,我不是一個愛抱怨的人。然而,當我開車回家時,我突然愁苦到了極點,我想放聲大哭:如果他們真的找不到我的文件,那我就要重新填表,重新按手印,說不定需要良民證明。。。那不是明顯地吃二遍苦受二碴罪嗎? 不行!我可不是喜歡吃苦受罪的那類人。我在流了幾滴別人沒有看到的眼淚後,認真思索如果我的文件真丟了我該怎麽辦。我明白我好象不能打官司,我好象也不能吵架,好象除了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外,美國政府也不相信眼淚。看來在這個紅綠燈前,我隻有兩條路:重新開始或者從此放棄。 我已經知道重新開始意味著什麽,那麽從此放棄。。。我開始思考。 一輩子不能投票選舉。。。是不是象吃飯睡覺那麽重要? 回想起來,從我開始填寫N-400表到現在也不過一年零六個月。我覺得這時間不算太長。我花了前五年來得到綠卡,又花了五年來爭取申請公民的資格,這一年半算不了什麽度日如年,尤其是朝九晚五的工作,吃喝拉撒的地方在這一年半中間沒有改變過。 我突然想起來,當初到美國的第三個月,我曾經發誓回國為社會主義建設做畢生的貢獻。回來拿綠卡的時候又發誓我永遠不申請入籍,永遠人在曹營心在漢。不過十年時間,我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了自己,可見信誓旦旦是多麽地不可靠。我決定從此原諒別人的“說了不做”,也理解了別人的“不說不做”。 但親愛的家人們激動地祝賀我成為美國公民時(他們以為會順利的),我還在猶豫前麵的路該走哪一條。 (六) 我第二次走進移民局時,顯得很老練。我把約定的信遞進去後,就很瀟灑地走到一排沒有人的座位上,自己很大大咧咧地坐在把頭的一個位置上。我的前麵是一位包著頭巾的中東一帶的女子,否則誰會在七月天裏帶頭巾,並包得嚴絲合縫?正當我打算把眼睛移開時,她輕輕地偏過頭。。。 驚豔! 我幾乎無法控製自己。在很長很長時間裏,我沒有這種感覺。這個女子眼睛如水,如潭,一臉的聖潔的光彩。。。我無法形容。我在剩下的一個半小時裏,幾乎沒有做別的事情,我緊盯著她,她站起來走出去,又進來,一個孩子伏在她的腿上,一個孩子坐在她身邊,一個男子笑,她也笑,很甜蜜。。。 叫她的名字時,我還在看她,結果根本沒有留意她的名字。她走進去,門就在她身後關上了。屋子裏的空氣立刻混濁起來,變得一點也不精彩。 幸好很快也叫到我的名字,我走進去。這次接待我的移民官員很得體,我的意思是不太高不太矮不太胖也不太瘦,也和藹:請跟我來。 (那是一首歌的名字,我立刻想到) 在角落上的辦公室(小方格子)裏,我舉起右手:發誓一切回答都是真實的,填寫的表格也是真實的。我沒有猶豫,別人都這麽發誓的。 我家老秘比較認真,他來麵試時,對於人家讓他發誓猶豫了三到四秒鍾。移民官員立刻對他說:如果再不說YES,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移民官員問我有工作嗎,我不僅說有,而且說九年多了。我本來想告訴人家我把社會保險費已經全部交齊了--等我老了,如果還有社會福利的話,我可以得到全部的福利。後來覺得還是禍從口出,隻好微笑了。移民官員還問我願不願意拿起槍來保衛美國,我說願意。 我覺得人一輩子不撒謊是很難的,而一不小心就撒謊是很容易的。說心裏話,中國是我的老娘,美國是我新娶的妻。老娘與妻打起架來,讓我拿槍去打老娘?這輩子怕是沒戲。我理解在婚姻中有些人向著妻,有些人向著娘。我向著雙方,我希望她們一輩子,在我這輩子,不吵架不打架。如果她們萬一打起來。。。 到時候再說吧,我安慰自己。 英文考試十分簡單,是把下麵這句話寫出來“I like to cook for my family”。我其實很不喜歡做飯,但我還是寫出來。 關於美國政府和曆史的問題有十幾個(後來我才知道別人沒有問那麽多)。為什麽慶祝七月四號?美國是從那個國家的控製下獨立出來?當初多少個殖民地(COLONIES) 一起獨立?總統副總統都死了,說接替總統?最高法院的名稱?我認為那是因為我回答的正確。。。移民官員想問倒我,才一直問下去。。。果然但他問到最高法院有幾個大法官時,我很尷尬地笑。 他自己回答:九個。你通過了。 我看了看表,大約二十分鍾的樣子。在這之前我等了一個半小時。 (七) 通過移民麵試之後我繼續在外麵等。在這段時間裏,我旁邊的座位上坐過來一個英俊小生,很明顯地,是個中國人。但不是大陸人。大陸人外形特別明顯,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的發型也說明了如果他不是ABC,也是一個從中學就到美國來混生活的,現在成了外黃內白的中國人。他笑了一下,表示友善。我趕緊也笑了一下,很燦爛--我幾乎一上午忙著盯美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話少很深沉呢--他問我在等什麽,我回答:等著宣誓。 後麵有人插話進來,你的綠卡呢? 我回頭,是位老外,我的意思是說話者不是咱中國人,也不是日本人或朝鮮人,他們無一例外都和我們一樣平麵孔。我還是衝著人家笑了笑:綠卡在我這兒呢。他說:那你要先交綠卡再宣誓。我“啊”了一聲。 後麵的那人顯然是比我更愛喜歡說話,他接著問:你是哪國人?我回答了,表現得很禮貌--我們可是來自禮儀之邦。。。這句話不是我說的。那人接著說:我們是鄰居。我下了一跳。他說:我是印度人。“啊”我又一聲。我不由得想起來我的前老板,老板的老板,老板的老板的老板都是印度人。 我對他尊重,我很認真地聽他說下去。 他說;我到美國二十四年了,一直猶豫要不要成為公民。 我理解他的心情。 他說:就是現在申請入籍並通過了,我仍然不覺得我是美國公民。 我心情開始激動,我把身子轉過去,正麵望著他:我理解,我真的理解。 他說:我的許多親人還是在印度,那是我們的根。不一樣的,我們所經曆的文化背景是一種洗不掉的烙印。。。 是啊是啊,我們到美國時已經長大了。 他說,我們的孩子很快會被同化,他們是美國人,他們的孩子會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我們這一代,不行,我們不是。 美國是妻,我長大了以後才娶的。我心想。我後來覺得大多數的坐在這間屋子裏的人多多少少有我們這種心態。當然,這種心態並不妨礙我們在和平時間與美國妻的和平相處,我們不犯法,我們繳稅,我們也會選舉。 望著衝著我發牢騷感歎的“同誌”以及滿屋子的即將歸化成美國良民的各國同胞們,我突然覺得美國是挺好的,美國可以是許多許多人的妻,包括我,而且可以把日子過得象模象樣。 再叫到我的名字時,我把我的綠卡交上去了。我很喜歡我在綠卡上的那張像片,可惜我喜歡的終將離我而去。我在檢查了我的名字,生日之後,在公民紙上簽字。 回到座位上,又看到那位美麗的中東女子,時間就好過起來。終於移民官員的頭頭走出來,很幽默地開著玩笑:知道大家為了這個時刻等待了很久,所以不會在乎再等幾分鍾。知道大家為了這張公民紙十分努力,如今再努力一次把右手舉起。 人很多,大約有上百人,嗡嗡地聽不清誓詞,手舉著。。。腦袋開始開小差。。。 (八) 拿到寫著名字的公民紙,飛奔回家。 你以為萬事大吉了?你以為故事到此為止了? 嘿嘿。。。 我在接受了同事們的祝賀之後,打算辦一個美國護照,我是要出國的,但沒有那麽急迫。我打聽清楚了,如果你沒有緊急的出國任務,你完全可以慢慢悠悠地晃蕩到當地郡的護照辦公室去辦護照。一張公民紙,一個駕車執照,一個社會安全號碼,兩張兩寸免冠照片就可以了。如果實在想在三天內拿到美國護照,也可以,多交錢,在我這附近的可以去紐約市一趟,不難的。 我走進辦公室,覺得準備得十分周到。 護照小姐把我的像片看了,那像片還是不提的好,難看死了。 護照小姐把我的公民拿過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我的脊背開始發涼。我故作鎮靜,開玩笑:是真的,不是假的。 護照小姐把公民紙放在我眼皮底下:你的像片上沒有鋼印啊。。。 真不是我瞎編的,告訴你實話:沒有這份經曆連編也難編出來。 得了,綠卡也沒有了,公民紙是廢紙一張。我的美國夢算是達到了一個高潮。沒說話,我開始在外人麵前流淚,很絕望的樣子。有時候,我真象一個沒有經曆過世麵的孩子,除了哭,好象做不了別的事。 我得重回牛瓦克,我必須得到那個鋼印,我的公民紙是真的,一般假的公民紙會記得鋼印。 我在開車去牛瓦克的路上,開始心平氣和。因為我在聽中國歌曲,聽那英,聽那英的“山不轉水轉”曾經有人專門點這首歌給我聽,希望我能想開些,別為一點小事想不開。我覺得我不是為了小事而想不開的那類人,事實證明:事情到了這份上,我還可以“水不轉雲在轉”,就轉唄。世界上的事情不就是這麽轉來轉去,轉到某一個盡頭嗎。 於是我感慨萬千:生活的每一件事情都可能是一起“美國公民”事件,一波三折,山重水複疑無路,但最後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謂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雲在轉,什麽事情都不轉的時候,人還在轉。世界上沒有走不通的路。。。就算真的沒路行,那就原地打轉。。。 故事就此打住。把這個故事獻給努力在美國這個地方打拚的所有的朋友,不管你是剛剛來的,還是在辦綠卡的,還是在辦公民的。。。給予一定的時間,給予不懈的努力,有一天,你會到達你想到達的地方。在每一個紅綠燈前,耐心等一等,綠燈會亮起來。 沒有路還可以走出來路呢,何況許多人別人已經走過來了。 二○○○年七月一十九日,有驚無險,我正式“娶妻”,我想無論如何我會善待她的,畢竟是我主動出擊的。我決定不吸毒,不犯法,繼續交稅,並且參加選舉。 2000.7.22 於新澤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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