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心: 夫妻的情份

夫妻的情份 拙心 我不想談愛情，可是夫妻的情份就好象穿衣吃飯，誰也少不了。 昨晚我在家裏瞎忙，忽然聽到樓底下有人喊我名字。推窗一看，是住在還算附近但開車還要7，8分鍾的中國朋友。 她在樓底下喊著：你趕緊把電話線插上，你先生打了一天電話沒打通，他急死了。 “噢，” 我這才發現電話插頭被1歲的兒子拔了。等我插好插頭不到兩分鍾，電話鈴響了，我知道肯定是先生。 “你沒事吧，以後你每天給我發一個E-MAIL，空信也行。再把你所有朋友的電話我全給我。。。”我可以想象丈夫那著急說話的樣子，心不由一點點的融化了。自己前天還在怪丈夫回信隻有兩行，我可是寫了四行，所以今天就懶得給他發信，想想自己真是心眼小過頭了。 一．相思扣 我總覺得真正的愛是難以說出口的，說出來就淡然無味了。所以我從來就很少表白那三個字，最多說： “我喜歡你。”認識丈夫我才十九歲，他二十八歲。 他說他渴望友誼的時候我還拖著鼻子，他尋找愛情的時候我在渴望友情，等他想進入婚姻的時候我正忙碌浪漫的愛情。換一句話他的意思是：我們很不合適呀。可天知道我們後來竟然成了夫妻。 我告訴我的心理學老師他從不說“愛我”，老師告訴我不說愛的人有可能更理解什麽是愛，掛在嘴邊說愛的肯定不懂什麽是真正的愛。我說他從來不說我長得漂亮，老師說我長的也就平均以上，他很誠實，花言巧語的男人你要當心。還談了很多，好象最後的分析這個男人不錯。 我喜歡完完弄弄，有一陣同學中流行結相思扣，就是血紅的綢帶被撕成細線，然後在一分錢的齒牙上繞呀繞呀繞，最後在下端打一個節，留一些紅色的流蘇就好象小小的紅燈籠。 覺著好完，我給他做了一個，被他隔壁的陸教授看到說：挺好看的，給我掛鳥籠吧？還沒等他回答，在旁邊洗衣服二十出頭的女孩就說：去。去。去。那是荷包一樣的定情物，能給你掛鳥籠嗎？於是他追過去，非得問清這小玩藝到底是什麽？等他弄清那是相思扣的時候，他說他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他說他沒想到他在要房子沒房子，要錢沒錢，要希望沒有希望的時候還有一個女孩說她喜歡他。 我們沒有在我們相愛的時候結婚，我們在我們相愛的時候麵對別離。 他離開學校跳槽到一家公司後要去歐洲三年。他知道自己一走，這愛不會繼續。走之前他什麽也沒有告訴我，到我的學校和我象往常一樣聊，然後送我到宿舍，給我一封很厚的信，讓我上樓再看。 我覺的他很奇怪，我有時是難以理解比我大那麽多的他，我沒有上樓後看那封信，我一轉身就拆開信。。。 從信中灑落的全是錢，就好象紙蝴蝶一樣的錢，我回頭定定的看他。 “我給你我所有的錢。。。” “我不要你一分錢。。。” 他掉淚了：“你不會等我三年。”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等你三年？” 這就是我和丈夫最初最深的情分。 二．漂洋過海來看你 我最喜歡娃娃的那首歌《漂洋過海來看你》，我能把所有的歌詞明明白白 的背下：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來看你/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麵時的呼吸都曾反複練習/記憶它總是慢慢的累積。。。/在漫天風沙裏望著你遠去，我竟悲傷的不能自已。多盼能送君千裏，直到山窮水盡，一生和你相依。。。 也許這歌中有太多的感情和我共鳴，我記得很多次我都是一邊哭一邊想一邊唱。 他在安特惠普要過三十歲了，我很想他。在宿舍所有人靜靜睡著的半夜，我從上鋪翻到地上，拿出自己的walkman，放入錄音帶，然後打了一盆水放在桌上，這樣子的聲音一定很美麗。 我開始和他講話，開始錄音： “**，今天是你三十歲的生日。今天你千萬不要忘記你的媽媽。三十年前是她把你送到這個世界上，她是第一個讓你明白什麽是愛的女人。。。”我記得最後我唱了“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唱到哽咽不成聲。 我把錄音用快件寄給他，我沒有忘記塞上29顆血紅的相思扣。因為三十的他實足是29，我也希望兩人能長久。我花了208元寄，這是我當時所有的財富。我記得我做這些的時候我心裏是滿滿的快樂也相信他也能快樂。這件事情在他們單身的朋友間影響很大，他們都要聽我的錄音，在聚會上非讓他手捧著相思扣留影。 他給我來信，他沒有直說可我感覺他並不樂意。他總是比我成熟總是告誡我真正的愛情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日久知心的相濡以沫。還給我講了幾個故事：一對新婚夫妻上班前一定要互相親吻然後再各自去上班，可沒有過多久他們就離婚了。還有一個男孩送女孩999朵玫瑰可是最後又移情別戀了。擁有美麗的婚禮不代表你一定會擁有美麗的婚姻。 可當時才二十出頭的我那裏能理解這樣的深味？ 我現在回想，我覺得自己當時那種愛太年輕的愛其實並不深沉。如果今天讓我再用一種方式表達愛，我可能會選擇對他的父母好一點。可是不經過年少衝動無知我們怎麽可能成長？怎麽可能真正理解愛情？ 可是愛情有時在不一樣的環境條件和時間狀況下是無法評價其淺薄或者深沉，我們當時隻要是真誠沒有欺騙就應該是可貴的。 第一次他回來探親在電話告訴我，讓我在天橋等他。我知道他說的是上海第一百貨的環形天橋，也沒有多想，批上外套就出校坐公交車。全然不顧九點多深冬的上海很冷。其實陷在愛情中的人是沒有溫度沒有寒冷的感覺。在天橋上我等他等到十一點，我知道我回不了學校了，最後我在人民廣場的某個角落縮到第一班早班車4點45回校，到學校傳達室的老爺爺看我的眼神就好象看不良少女的眼神。我顧不上很多，奔進宿舍就用被子裹住自己，我凍壞了。利利用體溫暖和我，告訴我昨晚宿舍門口的電話一陣陣的，他在噴泉等我沒有等到我，所以一直打電話讓我回了宿舍就不要亂跑。等他到宿舍來看我。我的眼淚就湧上來了，他那該死的普通話，就不能培訓一下？把人民廣場的噴泉說成天橋，這發音區別很大呀。 看到他的時候什麽怨恨都沒有了，我知道這是我和他的情份。 他給我帶了很多巧克力，我全分給同學，我才不要吃什麽巧克力我隻想好好看看他，除了看看他我還是要看看他。 三．你就是要和我過一輩子的那個人 嫁給他是在三年以後，我成了他的太太。我其實很想把婚禮舉行在瑞金賓館，我常想我結婚的時候不要酒席隻要有拉琴的樂隊，蔭蔭的草地，一些朋友聊聊喝一些香檳。或者買上千隻白鴿在人民廣場上放飛；或者將兩人的合影在南京路上送給不相識來自五湖四海的男女老少。 我實在是有很多奇怪的念頭，可是看著他忙東忙西，我把我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全吞下去，進行了最傳統的婚禮，我隻想和他快樂到老。 丈夫的公司在浦東，每天都做班車6點半才到武寧路。我的學校離武寧路很近，我就會拿一本書在站台上等他。看人來人往中跳出一個他，然後在手挽手的回家，那實在是很親切的感受。有一次，我在旁看書入迷了，直等到天完全黑了，看看手表早過七點，我趕緊回家，家裏沒有他可有他回來的痕跡。我知道他又去找我了，後來他回來時對我說：老婆，以後不等我。我很擔心，站台空氣也不好。以後你先回家，在床上躺躺，好嗎？” 後來我懷孕了，可是每個禮拜三的晚上還要去華師大進修。每個禮拜三晚上9點我走出教室的時候，先生總是等著我，順著曹楊路回白玉路的家，從來也沒有感到路有多長。平時吃好晚飯，丈夫總和我去散步。尤其是懷孕以後，我們每天都散將近一個小時的步，從家有時走到靜安寺或亞新廣場。散步的時候從來都沒有乏味，好象總有說不完的話。 夫妻的情分是細細碎碎的婆婆媽媽的，談不上驚天動地，卻是實實在在，細水常流，冷暖自知的。 四．其他 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很少，我們總在分別。結婚才不到一年，丈夫又要去新加坡，回來三個月不到，又要去美國。可是無論丈夫到什麽地方，他總是將家安排的妥妥當當，讓我從來都沒有擔心什麽。在美國，我們經曆了失業兩次的日子，因為有愛有家卻也沒有太苦的感覺。 想想自己和丈夫很多地方都是很不一樣的。他考慮問題很實在，我總是飄乎乎整天胡思亂想，總是他把我從雲端拉到地平線。他評價事情總能一針見血，而我總計較細節。他拿定主意不喜歡和你爭，我喜歡快言快語當場就要講講明白。他喜歡安靜的看書，我喜歡熱鬧的談天。他喜歡曆史，我喜歡雜事。他很儉省我卻手大腳。他有空從來不想去博物館，我就喜歡往博物館植物館各種各樣的館乃至畫展裏鑽。 雖然他和我有太多的不一樣，可他還是喜歡上我喜歡吃的苦瓜，他還是喜歡和我手拉手去散步，他還是喜歡的接受我所有和他不一樣的地方。當然還有我的性別。 夫妻的情分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就好象我半夜醒來看著熟睡的他，我熟悉他就好象熟悉自己的左手。 想起有一次和他起在外吃飯，他朋友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你們長的怎麽有點象？ 不是一家人怎麽會進一家門？ 有一種幸福很平常，有一種快樂很自在，有一種關懷很甜蜜，有一種照顧是一生一世的不離不棄，有一種深情是朝夕共處的相濡以沫。。。 愛情也許是暈乎乎一晃就過的心理化學階段，可夫妻的情份是一輩子的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