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心經

我手寫我心,我歌唱我意
正文

爾爾:生命中的平衡 ZT

(2007-01-01 14:21:07) 下一個

生命中的平衡

認識我的很多人,即使不算很熟悉也常常說我是一個有福氣的人。雖然未來不可預知,至少今天在眾人看來好像是如此。這絕不是因為我有什麽大富大貴。 我一生大概與錢財沒有什麽大的緣分,不過我對小康的生活已經很知足。所謂福氣來自家庭的合樂安康和一份在眾人眼中比較有趣我自己也非常喜歡的工作。有時想想我所擁有的這些,不禁誠惶誠恐。其實這些都很平常,很多人都有,隻是我自己很珍惜,很希望這種境遇這份幸運能長久一些。我深知其中最大的變數就是那些我們不能控製的因素,比如健康,比如安全 , 比如自然界的脾氣。不過我更相信生命中的喜樂悲愁幸與不幸都是有它難以捉摸的平衡。對我們今天的福,我們要珍惜要感恩。對我們今天的苦,我們也要有力量去相信苦難總有終結時,今天的苦或許就會換來明天的福。所以我希望我愛的家人朋友能夠順利平安愉快並且仔細灑脫地過著他們的日子。正是因為這些感念,雖然我不正式屬於任何一派宗教,我內心深處大概從青少年時期開始就非常的 spiritual.

小的時候我很瘦,身體也不強壯,總生病,學習上不是最優秀的,更沒有受到過什麽特殊的寵愛(當然也沒被虐待過)。我一出生就有先天性髖臼脫位的毛病,家族中唯此一例。如果不是生在北京,又有一位受過良好教育而且執著的母親,我就不會得到及時治療,那麽,我將會落下終生的殘疾。 當時我媽在我不到一歲半時就懷疑我的腿有毛病,可是看了不下二十幾個大夫,都說我沒事,說我就是還嫩所以走路怪怪的。當時我爸也覺得我媽有病,說,“你幹嘛非說自己的孩子有毛病啊?”可是我媽從未放棄,抱著我走過不知多少家醫院 , 直到到了北京兒童醫院,遇到了真正的專家。那專家一看我走路,就說,趕緊去拍片子。 然後就是確診,做手術,打石膏。我打了整整九個月的石膏 , 曆經北京那一年的春夏秋冬。胡同裏的街坊鄰居都說,“這孩子真可憐,這當媽的真狠心,讓這孩子遭這麽大的罪 …” 好在這一切都發生在我有記憶之前。而且最重要的是治療還算是成功的。雖然後來有時候腿會痛,走路基本上是正常的,而且不妨礙我小時候玩跳皮筋,扔包,捉迷藏。我還喜歡玩逮人的遊戲,不過我跑不快,所以總是抓不到人。有一次,輪到我負責抓人,抓了大概很久也抓不到,我就站在那兒哭了,說你們知道我跑不快還讓我抓你們雲雲。大概我的哭聲最多引起這群小孩兒兩秒鍾的注意力。兩秒鍾過後,他們說,“別理她了,咱們接著玩兒 …” 然後他們就接著玩兒了,而我一個人站在那兒,哭著哭著也覺得怪沒勁兒的。

無論和哪個小孩鬧點什麽事兒,父母是從不出麵幫忙的,隻有出麵罵我的份兒。這大概是那個時代流行的父母之道。對孩子嚴加管教,甚少誇獎,更不會有過分保護的時候。我雖也是獨生女,可沒享受過現在獨生女的待遇,挨罵是家常便飯,挨打也不是經年罕事。當然,我那時是很淘氣的,對學習也沒有那麽上心。有一次得了個“差,”先挨了我媽一頓打,我爸回家後我又挨了他一頓打。於是從此知道還是不要得“差”了吧。不久前和一圈年紀相仿的朋友一起吃飯,大家聊起童年逸事,問小時候誰沒挨過父母的打,竟無一幸免,大家隨即在飯桌上哈哈大笑。也許是天性使然,其實我記憶中的童年是快樂的,因為畢竟父母是愛我的,雖然他們彼此不愛。

後來父母終於離婚了。這離婚在當時還是一件大事,鬧得沸沸洋洋。我從此更名改姓。後來外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直到她去世。我們三代同堂,三個人,都是女的,住在我爺爺解放前買的市中心的一所四合院裏的兩間小不點兒的屋裏,其中一間還是我們自己蓋的。這四合院在文革期間早已充公,所以住進來了許多不是親戚的人。我爺爺當時在監獄裏關著,直到改革開放以後才平反。就這樣我在這個小院裏住到十六歲,直到離開家去學校住校,為高考做準備。當時曾動過心思想上複旦,覺得這學校的名字真好聽。後來是我媽希望我留在北京,我也對北大更有興趣,所以就沒報複旦。現在想想上複旦也挺好的,沒準能被熏陶成一個又優雅又嫵媚又嬌羞又內強的上海小姐 . 這是後話。

在我十歲左右有一個神人給我算過命,說我童年命運多舛,身體也不好 , 需要“更名改姓始為良。”估計也不是聽了他的話,後來是因為父母離婚我媽才給我起了一個新名兒。不知道是不是命相一說是有它的道理,我想我人生境遇上的轉變的確似乎是從那時候開始。那一年我 11 歲,正準備上初一。

從那以後,我身體逐漸壯實起來,不再常生病。學習也從原來小學時期勉強的一個中上等一躍成為優等生。這一向上趨勢一直持續了好久。更重要的是,我從初中開始竟然聽到有人誇我聰明,這可是稀有的事兒。據我媽說,我小時候為打石膏打過三次全身麻醉,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時候醒來以後把本來會說的話全忘了,像個小傻子似的。小學期間從未有老師說過我聰明。後來我常常調侃地說,這要不是打了這些麻醉,我還不得多聰明呢,搞不好能成為一位史無前例的大科學家。雖然小時平平,外婆曾說我是有潛力的(實在搞不清她是從哪兒看出來的)。要不是我表姐前幾天提醒我外婆曾說過這話,我倒還忘了呢。現在想來還美滋滋嘀。 外婆閱曆豐富,看人準呐 ……

高中我上了一個區重點。本來在高中我是可以試著談談戀愛的。倒不是我已經看上了誰,隻是機會還是有一些的,我也有那麽一點兒好奇。本班的,外班的,初中的同學,還有路上遇到的小男生還是有不少也想談談戀愛的。可是我大姨的一席話讓我斷了高中早戀的念頭。她說,“好好讀書,要考上北大。北大人傑地靈,又高又帥的才子很多。不要把自己局限了。耽誤了時間,沒考上北大豈不是可惜?”我大姨和大姨夫(後來還有小舅)都是北大教授。我從小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去北大。我把她當成公園一樣。夏天到湖心島捉蛐蛐兒,冬天到未名湖滑冰。我就是在北大的一處操場上第一次騎上了自行車,也是在北大的遊泳池旁第一次被我爸仍進了水裏,嚇得哇哇大叫。所以對北大,我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感情,並不單純隻因為她是名牌大學我才如此向往之。

高中最喜歡的雜誌是“飛碟探索。”所以當初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報了北大空間物理係為第一誌願。幸虧我媽不喜歡我讀空間物理,後來去學了別的專業,我才能享有非常浪漫愜意的大學四年。現在看看,我也的確成為不了偉大的天體物理學家,我能做的至多也就是在夏夜中仰望星空,感慨一下茫茫蒼穹的深邃和人之渺小罷了。

高中時代最喜歡的一本書是“簡愛 . 印象最深的是簡對羅切斯特在那個月夜下 , 她以為他即將迎娶一位漂亮的貴族小姐的時候說的一句話 , “… 雖然我矮小 , 貧窮 , 不美 , 但我們是平等的 , 我們站在上帝的腳下是平等的 , 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 …” 我雖然不知道上帝在哪裏 , 但是這種超越榮辱貴賤追求靈魂平等的信念從此根植於我心中 .

逐漸地 , 從青少年時代起,我開始接到生活中學業上的一個又一個的驚喜,不禁開始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而這新的認識又進一步奠定了自信和樂觀的基石 ­­-- 這都令我一生受益無窮。之所以其間有驚喜,是因為我不是一向順利,更不是一向優秀得寵。我初中之前平常得不起眼,也習慣了這種不起眼,養成了與世無爭的性格。別人好,我覺得正常。自己差,也覺得正常。自己好的時候,雖開始有一點詫異,倒也覺得正常。我父母都是絕頂聰明的人。純粹從智力上來說都在我之上 ( 但是我沒準兒比他們的情商高 希望如此吧 ) 。所以我後來學習好一點也實在應該(這其中和我媽的一絲不苟的管教自然分不開)。我的祖父輩更是出類拔萃,可是在社會的大動蕩下我的祖父和外公也都曾有過悲慘的境遇。所以我想說的是,人生中的榮辱興衰都是很難預期的。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言,真是精彩絕倫,簡直可是是我的座右銘。這和徐誌摩大詩人的“我得,我幸;我失,我命”甚為神似。愛情上如此,人生中的方方麵麵皆如此。我們盡力之後,我們可能得到,我們也可能兩手依舊空空。無論結局怎樣我們都該釋然,因為我們努力了,我們就應該心中無憾。人生不是也不必要完美無缺。缺憾和失落會讓我們更加懂得珍惜我們的所有。

我因而深信生命的軌跡是平衡的。老公小時候經常挨餓,身體瘦弱,可是天資聰穎,考進全湖北省高考前十名。後來到了大學,雖然在大城市的家境好的學生麵前不免有些自卑,可是憑著清秀的外形和沉穩的性格贏得了包括我在內眾多女生的好感。在那個二十年前早春的四月,我們第一次手拉著手,慢慢往前走,開始了我們共同的人生。那麽他今天的生活是不是上天對他清苦的過去一份刻意的補償呢?

我媽一生看起來似乎很不順利,當初家裏出身不好,備受牽連,後來婚姻不順,沒有再婚, 身體不好 , 也沒有動人的歌喉,好像不如她的所有兄弟姐妹出色(這是她說的啊,我可不這麽覺得)。可是她在單位裏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而且現在,她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唯一和孩子一起住的 隻要關係融洽這就是件好事。我和媽從我 11 歲開始就相依為命,所以感情深厚,我是獨女,對她更是責無旁貸。她今年 65 歲。在美國和我們生活得很好。唯一的遺憾就是我的兩個孩子太不愛講中文,老公也常常跟著他們說英文。不過基本上她在這裏的生活是不寂寞的(雖然有時候也盼著和人多說點兒話)。她白天上網,看電視。孩子們回家之後她管孩子功課,做飯,忙得不易樂乎。晚上還有電視劇可看。我有空還和她邊磕瓜子邊聊天。她每周還有無數電話要打(國內國外的都有)。聖誕節我們收到的問候電話中一多半是找她的。現在因為陪著孩子學琴,竟然也會彈些曲子了。今年夏天我小舅來訪時對我媽說,“瞧,你會彈琴,我們別人誰都不會。”他是指他們幾個兄弟姐妹中現在隻有我媽會彈琴。我媽還有一個福氣就是和這幾個兄弟姐妹的關係好得不可思議。我大姨,無論在哪方麵都比我媽幸運,可是我媽自始至終沒有過一點點的嫉妒之心,隻是一味地為她高興。我大姨對我媽也是多年如一日地好。他們每周都通一到兩個電話。一說就得一個多小時 …… 總之希望媽早年受的苦已經完成了她今生的定額。希望她今後的日子都是舒心愉快的。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地活到至少 85 歲。那麽,終究,長壽和子孫的孝道也將是她的福。

我兒子亮亮不到兩歲做了四次全身麻醉的手術,去除了手臂上的一塊大胎記,據說有癌變的可能,所以必須切除。我隻哭過一回,還是因為拆線的時候傷口沒長好,又裂開了,再打麻藥時小兒痛昏過去了(醫生非說是睡著了)。我對此事基本上沒有太多的焦慮。一來現代醫術可以把手術做好,二來我當時想的還是那個理兒 -- 如果人生總要嚐點兒苦 , 或許今天的苦換來的是明天的甜 而其中的道理也常常不是我們可以參透了悟的,我們隻需要相信就是了。由此想到王菲李亞鵬的嫣兒天生不是那麽十全十美又怎樣了呢?焉知這小小的遺憾不是預示著這個孩子今後的人生因而少了些許的苦難?

人生的苦有多種。心靈的折磨是苦中極致。所以解藥還在自己心中。據說張學良曾說過一句話 , “ 來無妨 , 去亦無妨 ”— 何等的氣魄 . 我不覺得我能夠做到如此 . 有很多事對我來說太過重要 , 得到失去都會引起我強烈的情感 . 可是我能夠追求的是不驕 , 不貪 , 不餒 , 而且盡可能地有一份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胸懷 . 在這 2007 年來臨之際 , 我祝願大家都好好地享受生活,細細去品味生之美好,盡可能地縮短苦惱的時間,善待自己 , 善待他人 , 在花樣年華中,知足感恩堅強快樂。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612&postID=36958&page=1#mark

[ 打印 ]
閱讀 ()評論 (4)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