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難不減 國難不遠
2005年 11月4日
中國是世界第一產煤大國,然而,礦難也高居世界之首。據香港文匯報報道, 2004年,中國煤產量占世界33.2%,但礦難死亡人數達6,027人,占全世界礦難死亡總人數的80%。礦難之頻繁,犧牲之慘重,已經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
那一塊塊驅動著中國經濟列車的“烏金”,居然成為一塊塊殺人的“血煤”。過去,國人在電影上,看到在“萬惡的舊社會”裏,礦工們頭戴一盞燈,身背竹筐,匍行在窄小,黑暗的,隨時會倒塌爆炸的坑道裏。而在21世紀的中國,這一幕還在時時上演,實在令人悲哀,也發人深省。
任何行業都有安全生產問題,煤礦生產更屬於危險度較高的一個行業。問題在於,中國礦難之頻,奪命之多,已經大大超出了安全生產的範疇。奪去那些可憐的礦工生命的,不僅是冒著瓦斯的礦井,而且還有比煤更黑的“官商勾結”的黑手。據報道,中國各地都有眾多的官員以金錢乃至以“幹股”的形式投資煤礦。有關部門曾規定十月十五日為煤礦官員撤資的最後期限,那些官員經過一陣沉默,一陣扭捏之後,已有3千多人撤走了數以億計的資本。但是,這些數字據信隻是冰山一角,況且,許多所謂的撤資隻是紙麵的遊戲而已。
我們要關心的是,在煤礦行業,到底有還多少“官股”滲透在裏麵?更進一步說,在煤礦以外,其他行業的還有多少“官股”?整個中國經濟中,“官商勾結”的情形到底有多嚴重?
“官商勾結”現象,既不屬於計劃經濟,更不屬於市場經濟,也不屬於通常意義上的混合經濟, 而是一種依附在現行經濟體製上的毒瘤。美國經濟學家保羅.薩謬爾森(Pau Samuelson)在比較各種經濟體製時,認為純粹的市場經濟在現實世界中行不通,有必要實施國家幹預的混合經濟(Mixed Economy)。在中國經濟轉型的過程中,國家發揮著比市場經濟國家中更為有力的作用,這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有國家“看得見的手”的巨大作用。
然而,國家幹預和官員個人介入完全是兩碼事。如果說國家計劃,國家幹預的目標是國家利益的最大化,官員介入尋求的則是個人利益的最大化, 是一種利用權力尋求個人利益的尋租行為(Rent Seeking)。以煤礦為例,“官商勾結”對社會的危害有三:第一,市場信號的扭曲:官商勾結使產煤的勞工成本,安全成本人為降低,造成了煤價的不合理。第二,財富的分配不公:憑借對煤礦的“自然壟斷”和不合理的低成本,而不是憑借經營管理,煤礦主成為中國暴富的一群。第三,安全的漏洞:有關官員因利益驅使,對安全問題監管不力,成為了產生“血煤”的最重要原因。
美國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曾把東亞經濟稱為“裙帶資本主義”(Crony Capitalism),或“權貴資本主義”,即一種“商界和政府合作”的資本主義(《蕭條經濟學的回歸》), 並以1997年的東亞金融危機作為其注腳。從現在看來,克魯格曼否認亞洲經濟的實質發展有言過其實之嫌。但是,他所指出的“裙帶資本主義”現象是不可否認的,隻是在東亞各國中程度有異而已。在菲律賓,在印尼,我們目睹了“裙帶資本主義”的深重危害。
礦難不減,國難不遠。在這裏,我們指的是,如果不采取堅決手段加以遏製,聽任礦難背後的這種“裙帶資本主義”在中國的蔓延,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它將會吞噬二十年發展的成果,使中國改革變形乃至失敗。從亞洲的曆史看,這並非危言聳聽。
因此,當務之急是,第一,把防範和打擊官商勾結,當成一項長期的和重要的任務,而不是以運動和一陣風的方式,期待畢其功於一役。第二,借鑒歐美經驗,從法律上和製度上,建立官員隔離和退出商界的製度。第三,通過重罰和刑罰,極大增加忽視安全的成本。唯有這樣,“血煤”才能減少,改革才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