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南太平洋小島之井觀天, 雖然特藍, 格外澄碧如洗, 但始終是見識少了些, 島上方七日, 世上已千年矣! 前年有個嬌小玲瓏的廣州妹, 更證實了我這隻南太井蛙的孤陋寡聞。木子美, 一個東洋味太濃的名字, 初於網上見到, 一直以為是日本歌星, 良久未予理會。終至有日出於好奇, 點擊進入了她的網頁, 這才開了眼界。
從照片上看, 她清瘦矮小, 與尋常的廣州妹並無區別, 膚色黝黑,臉龐略嫌寬大, 有點耳後見腮, 手腳的骨節都明顯突出。坦白說並不漂亮, 也缺乏魅力。可讀了她的「遺情書」, 連「身經百戰亅半百之年的我, 都臉熱心跳, 血壓飆升, 倒不是她寫得露骨, 反倒是那無色的白描, 把性愛寫得如此平實, 好象在飲早茶、逛商店、會朋友。
大陸的美女作家很多, 稱得上「祖師爺」級的如上海的衛慧, 作品中流露出豔壓群芳的冷傲與自以為是; 棉棉則有著硬要將自已弄得很傷感的假惺惺; 九丹的「烏鴉」又有點扭曲的性變態。而木子美, 爽就是爽, 否則就說不。對待男性, 她一點不抱嘲笑玩弄心理, 既不把他們當成裙下之臣, 也不視他們為強者和征服者。男女平等, 你我一樣, 同樣付出愛意, 同樣享受性趣, 不自卑也不自虐, 還帶有更多的即興性、隨意性-----這就是木子美之本色。
我們這一代,是徹底地活在塵封的昨天的另類, 與現代人反傳統的新觀念相比, 當年羞答答的月下牽手, 林中漫步, 顯得那麽的笨拙與拘謹。筆者年輕時, 曾接到一位少女示愛的香箋, 約我到公園門口幽會, 我竟拉了一位男孩子作伴赴約, 結果三個人花了一角五分門票, 一言不發在公園裏繞了幾圈, 就分手回家了。那鍥而不舍的女孩又來一信, 注明要我「單刀赴會」, 我們就開始來往並單獨相處了, 交往七八個月, 也是比「柏拉圖」還「柏拉圖」, 連她的小指尖都沒踫過。
女孩是「李占記」老板的小女兒, 任性得有點狂野。較為熟落後我常上中山四路她家中去, 她看她的書, 我畫我的畫, 屋裏隻有她父親留下的各式鍾表走動的「滴嗒」聲。麵對著這位有著天鵝一般美妙的脖子的少女, 我連眼皮都不敢抬, 端坐得象英國寄宿學校的小男生。調皮的她, 時常偷偷溜到我身後, 俯下身來看我作畫, 她肌膚的芳香幽幽傳來, 令人心蕩神移。她呼吸的熱氣, 如烈火燃燒著我年輕的心靈……
可是我就象羅丹的雕塑「沉思者」, 保持近乎凝固的坐姿。許多個夏日炎熱的下午, 我們就是在這種靈與肉的掙紮中度過, 每次都是我帶著一顆惴惴不安卻又依依難舍的心, 汗流浹背地離開她。
而她呢, 卻幾乎緊接著就寄來熱情奔放的情書, 那潦草傾斜的字體, 密密麻麻寫滿五六頁紙, 娓娓訴說著一個少女對命運的迷惘、對情感的渴望, 還有對生活與未來的憧憬! 讀罷她的信, 思潮澎湃的我也即時回信, 下次去她家, 就放在她的書架上, 又重複她讀書、我作畫的沉默場景, 很少談話, 更多的還是心靈上無聲的交流, 以及籍助筆墨的傳情。
我想, 若與自已的這位同鄉易地而處, 我對這段陳年舊情的描寫, 如果登在木子美任編輯的專欄上, 肯定會影響雜誌的銷路,讀者更會大叫不爽。但每一個時代的人, 都會懷念屬於那一個時代的東西。後來的人們, 可以不喜歡, 但不能卑睨與輕視, 若以現今吃麥當勞式的「性快攴」與當年的愛情長跑相提並論, 那將會犯時代的錯誤。同樣, 我們也沒有必要以老古董的銅鏽, 自翎年代久遠歲月滄桑的無價, 更不能去貶低功利主義的銅臭, 或鍍金人性的輕浮虛假。
豪放的木子美, 平均每兩周換一次男友, 今人或認為這是「兩個成年人之間可以滿足生理或者心理欲望的事情」。但從「激情燃燒歲月」之中走過來的我們, 仍然堅持不能忘記, 那一分內心的純潔與真誠, 那一種對戀人靈肉的尊重與珍惜! 我們當年的保守之中, 有著更濃鬱的人文氣息與浪漫情懷。如果生命允許我再從頭來過, 我還是執著地堅持, 把愛變得更高尚與美好神聖!
在類似「枕木」酒吧陰暗的角落裏, 去撩一個催你就地解決的女孩子的裙子, 對於我們這一代人, 真是無法接受的挑戰。
聽說最近她征婚了,誰有這個勇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