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北美

在美國,忙忙碌碌地求生存,謀發展,我雖一直想寫些什麽記下這些年的心路曆程,可還真不曾想過要寫成一本書。但經過9。11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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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兒子:提前15年的信 (第二十八封)

(2005-06-08 16:56:08) 下一個
第二十八封 小語: 至少是十年前了,我寫過一篇散文,題為《愛,能否依舊》。 又過去了十年,我回顧不短的人生曆程,愛愛恨恨,愛得愛失;有時如陽光照臨,讓你溫暖;有時如失落深淵,心如空洞;有時如雲遮霧罩,迷迷茫茫。我常想,我的心終於落地生根在哪裏呢? 我會無怨無悔、執拗地回答:愛! 而“愛,能否依舊”,首先是必須回答的問題。 我說的愛,包括男女之間的情愛,卻又遠遠地大於情愛;而是我整個生命的追求;我整個的人生態度。 我和你說過,你祖父性格剛烈,有一種士可殺而不可辱的氣度。而從1957年到1979年這整整的二十二年中,恰是他的人格遭到了無數次的侮辱和踐踏。那些年他的形象隻體現為兩個字:沉默。按照他一貫的性格,他是活不下去的。自殺比不自殺更容易使我理解;雖然我也不能接受他走上自絕的路。 但是,我終於理解了,因為他心中還有所愛,還有為了愛而必須承擔的責任。 這之後,我也有了相似的生活和心路的曆程;是愛和責任讓我忍辱負重,堅定不移。 文化大革命結束,我開始嗅到了愛在複歸的氣息。人鬥人漸漸被人們所厭惡,攜手共創新世界的氛圍正在加濃。對於揭發過我,批判過我,鬥爭過我,包括平常在小本子裏記下我的話,又作為“炮彈”隨時向我打來的人,我都給予了寬容和諒解,。我深知這是一個曆史悲劇,大部分人隻是這悲劇中的道具和犧牲;應該承擔責任的,都並沒有承擔,那響應號召,搖旗呐喊的芸芸眾生,又何以要承擔什麽責任呢。而在給予別人寬容和諒解時,我同樣享受著愛的溫暖。因為,愛別人的前提是自己的心中有溫暖的愛。 在愛的溫暖中,我感受到生命的歡樂,觸摸到生存的根基。 但是,不久之後,疑惑在我心中升起:這歡樂恒久嗎?這根基牢實嗎?我心中的愛,常有被吞噬的恐懼。我心中的愛一次又一次地遭到了轟擊。而轟擊者常常並不是你所設想的“敵人”,而恰是你所愛、所信賴的人。 有的是你的老同學,你把他看成你的“學長”。於是你向他坦露胸懷;在他麵前,你有一種掃除一切顧慮的輕鬆。而正是他,把你的肺腑之言,稍加“修訂”,變成了可以“修理”你的口實。為什麽呢?你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才明白,正因為是老同學,比業於一個學校,於是就有了“可比性”;你獲得的讚美,都被他等同於對他的批評;你獲得的成功,都被他等同於是他的失敗。於是,愛變成了仇。 人的本性需要愛,而愛竟是這樣的脆弱。 很有意思、也令人悲哀的是,情愛的領域遭到了非愛情因素的嚴重汙染;這種汙染的深刻性在於,人們習以為常、安之若素,誤以為這就是值得驕傲的、他(她)的“真正的愛情”。突出的特點是:不經意地把商業性的原則——如等價交換、投入產出的原則引入了情愛,出現了一種似是而非、令人啼笑皆非的愛情觀。 譬如,甲男對乙女說:“我要離婚了,為的是你!” 其實,正當的離婚,隻能有一種理由,那就是你和原配偶之間的愛情消失了,出現了無愛的婚姻,即死亡婚姻。於是,如恩格斯所說,“隻有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才是道德的,隻有繼續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才是道德的”。反過來說,維持無愛的虛假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這種婚姻讓人生活在虛情假意之中,人格淪喪。正因為如此,恩格斯把離婚稱之為,對社會、對個人的“幸事”。離婚使雙方恢複了真實的人格,使雙方獲得重新創造新生活的權利。 這與任何其他人無關;即使沒有另一個人出現,離婚也是必須的,這才是現代道德。而所謂“為了你”,即為了另一個人,這就扭曲了離婚的道德本質;把離婚變成了向另一個人索要回報的籌碼;離婚變成了交易的手段。 又譬如,丙男對丁女說:“你要答應和我結婚,我就去和老婆離婚。” 這就更是等而下之了。離婚成了赤裸裸的交易手段。潛台詞是:“如果你不答應和我結婚,我就不能離婚,免得兩頭落空。”這樣的人,其實誰也不愛。 再譬如,戊男對己女說:“我愛你多少年了!” 愛情是兩情相悅,兩心相通,兩個整體的人的互相吸引。這與投入產出的原則毫無關係。強調自己的“投入”之多,無非是要把“產出”變得理所當然。至於強調時間的“投入”,則似乎“先來後到”“論資排輩”也成了加大投入量的重要因素;這與現代愛情更是風馬牛不相及。 愛情的領域被汙染了,這種等價交換、投入產出的原則又化為了層出不窮的“愛情”鬧劇,它的可怕在於人們的習以為常。在我們的生活中,傳媒中,被儼乎其然、一本正經,當成愛情正劇在天天上演著,不能不讓我為美的毀滅而悲哀。 愛情之美在於它是最個人的,又是最無私的;它把為你所愛的人作出的奉獻、犧牲,一概與幸福合而為一。有情人終成眷屬,隻是愛情的一種成果;因種種原因而未成眷屬,真正的愛情依然是幸福的。因為你情有所依,情有所托,使你純潔,使你崇高;正如馬克思所說:“我愛你,使我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 我很幸福,因為,我接近馬克思所說的人,真正意義上的人。 - 愛也常常失落在人與人之間的各種關係中。 人生其實並不“來日方長”,卻總是“人生苦短”。因此你需要抓緊時間地工作,而工作的過程是愛,沒有一幫讓你愛讓你信賴的朋友,你寸步難行。工作的目的也是愛,工作的效果超過你的個人需要而惠及他人,這仍然是愛。 但是,生活是如此殘酷,愛失落在愛的範圍之內。仇人因為找不到空隙,不能射出利箭;而你所愛所信賴的人,卻對你了如指掌,甚至,正是他們在製造著你的空隙。他們成了可以置你於死地的“神箭手”。你在前方衝鋒陷陣,後方卻是亂箭如雨。你陷入了“你幹事,人幹你”的八卦陣中。你不會想到,播下愛的種子,結出仇恨的果子。 我應該怎樣去理解人的生存呢? 好心的朋友們不止一次對我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誠然可以當作真理。但試想,如果我時時如臨大敵,像陷在虎狼窩中;時時需要豎起耳朵,睜大眼睛;時時要把溫柔當作迷汗藥,而一概拒絕;那麽,還沒等別人發起進攻,我已累死在自己的緊張之中;而更重要的是,你永遠享受不到愛的溫暖和愜意;你放棄了愛人和被愛的人生。而其實,害人者是不幸的,因為,他把愛他的人當敵人,他的心中失去了容納愛的空隙,他失去了人的最高權利。胡適有一個原則,我很欣賞。他說,做學問要在不疑處有疑,而做人卻要在有疑處不疑。 我想,與其如此,不如放心地生活,以愛去擁抱人生,盡情享受愛的人生。那麽,即使有一天利箭如雨,萬炮齊轟,而你倒下了,你畢竟在此之前做過人,像個人,你死了,卻還是死的人;著比活著的非人更幸福,更自豪。你可以對這個世界說:不虛此行。 而我終於悟得,愛需要付出血肉之軀的代價。你肯付出這個代價,你就有權利說:愛,能夠依舊! 我的耳中響起了一首宗教歌曲,《平安夜》。我不是宗教徒,但我認為它是美的,它其實是把人間之愛集中了、聖潔化了,它喚起了我的人之愛。 平安夜, 聖善夜, 萬暗中, 光華射; 照著聖母又照著聖嬰, 共享天倫歡樂! 在我看來,聖母和聖嬰就是千千萬萬的母親和孩子。這是愛的象征。 我又想起了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的最後一個樂章——歡樂頌。如此氣貫長虹,振蕩人心;因為,這是愛的歡樂;隻有愛,才是人類最偉大,最恒久的歡樂! 小語,讓我們終生擁抱愛吧! 敏特 200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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