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北美

在美國,忙忙碌碌地求生存,謀發展,我雖一直想寫些什麽記下這些年的心路曆程,可還真不曾想過要寫成一本書。但經過9。11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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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 實 的 質 疑 者 —— 沈敏特其人其作印象

(2005-03-21 14:31:27) 下一個
現 實 的 質 疑 者 —— 沈敏特其人其作印象 王 達 敏    現實的質疑者,此處鎖定的人物是沈敏特。 “瀟灑浪漫、氣質優雅現代的男人”加“知名學者”,等於“沈敏特”。   知名學者一般不瀟灑不浪漫,瀟灑浪漫的文人一般不易成為知名學者,一人占有這兩者,就注定要格外引人注意了。   這個男人身高挺直,渾身透著一股說不清的魅力,但五官卻有異人之相。分而視之,說它俊,是罵它;說它一般,是誇它,說它有點怪,不算太過份。膚色偏暗,分布於其上的眼睛窄小而後退;嘴唇傾向扁平自然不飽滿;中心部位的鼻子該挺直而沒有挺起來,這就少了氣勢;額頭智慧地前伸,但不該張揚的下巴卻不知趣地以15度左右的傾斜角向外探索,整個臉形,一個漫畫家對其作了極為誇張傳神的勾勒:上下向外前伸,中間向內收縮,呈月弦形。神奇的是,這些“次品”經過造物主的創造,反而超凡脫俗了。這張獨特的臉啊,隻要看上一眼就不會忘記。尤其是那雙眼,目光精閃,凝含著意義,智慧而多情。兩眼生輝,滿臉皆活。於是感歎起來:有人五官皆為上品,卻一臉平庸;有人五官件件平庸,卻形象獨特,氣質高貴。說的正是沈敏特。   說沈敏特,先要將他定格於上個世紀80年代。那是思想啟蒙的年代,呼喚現代化和推進思想解放成為時代的主題。在這個決定中國現實命運的年代,一個優秀的知識精英該做的他都做了。他在學界激進前行,名和聲遠揚。他的正業是高校教師,其文學研究的主向是中國現當代文學。與學貫中西的前輩學者相比,他的知識不算淵博,學養不算深厚,但足夠用且多有盈餘。他所優所長在思想,思想的前行與特立,使他的治學更多是在行使思想家的職能,而非一般的學術研究。思想之敏捷,論理之尖銳,觀念之現代,提升思想之彰顯,在學界他算出眾的一位。在他的學術活動中,思想像酵母,經它的發酵,知識和學養立馬見漲。思想是有穿透力的,憑著思想的優勢,他研究中國現當代文學的文章一篇篇閃亮登場,《當代文學——新的社會信息》、《論文學研究的當代性》、《關於愛情題材的劄記》、《自我的喪失與重建》等雄文,亮了文壇,也亮了文的主人沈敏特。   無論是作為大學教授,還是作為學者,80年代都是沈敏特最風光最得意的年代。他的學問好,文章好,大家都知道。但他的教學更好,關於這一點,知道的人可能就不多了。在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這一塊,論學問,他上有學養深厚的前輩學者罩著,下有王富仁、陳平原、汪暉、陳思進、王曉明等一批鋒頭正盛的中青年學者可以同他一較高低。但在教學上,他絕對一流,就連對他有看法的人也不否認這一點。課堂教學說穿了就是個人的學問、才情和魅力的綜合表演。一進入這種情境,他才情橫溢,魅力四射。他講課的語速不緊不慢,聲音不大,傳得倒遠。音質厚實,韻味綿長,難得的是,聲音中有一種磁性,這就有了魅力。人生得風流瀟灑、浪漫帥氣,又當盛年,聽者便先有了好感。在學校,他有成群仰慕他的學生和青年教師。聽著聽著,聽者漸漸生起崇拜之情,還有那多情者,眼裏又多了一層朦朧。於是,他的講座一個接一個,凡是他的講座,一概爆滿,在省內各高校如此,在省外許多高校,包括全國重點大學也如此。由此,他最好的朋友曾私下戲言,說沈敏特是一流的教學,二流的科研。話雖不中聽,卻也大致不差。   他自我自信,但不自大自傲。作文尖銳深刻,待人卻熱情隨和,善廣交朋友,一派學者風度。這是他人性人格向善向和的一麵。他很自尊,始終守護著人格不受侵害,對於有意詆毀他的人,暗中對他使歪力的人,他一點情麵也不留,反擊之尖銳,讓人瞠目結舌。他曾當麵回擊一位係領導,令這位領導無地自容,顏麵大迭。他說:××係學問最差的就是你,我打瞌睡時寫的文章都比你強。夠損的吧!夠自大自傲的吧!冷靜想一想,這還是文人使的招,全無心計城府的明招,尖刻全飄在空氣中,出出怨氣,過過嘴癮而已。話一完,你還是你,他還是他,雙方各自既不損一根毫發,也不添一根毫發。人在激動憤慨的情境中,常常會誇張膨脹,把話盡量往大處說,沈敏特也不例外。我願意看到的是前一個沈敏特,這可能與我的性格和為人處事的原則相關。後一個沈敏特難以相容於這個社會,會給自己招致許多麻煩甚至傷害,他可能至今也沒有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話又得說回來,真要是像我意願的這樣,沈敏特也就不是沈敏特了。   他在學術裏自由馳騁,春風得意,就連沒入門的政治,他也是說拿就拿,說放就放,玩得甚為精通。但一入現實,他卻成了一個最不會弄政治的人,最不懂社會的人。一不小心陷入矛盾的漩渦,他的幼稚與遲鈍就充分暴露出來了。在矛盾漩渦裏,他做學問的智慧和精明全沒了,有的隻是呆頭呆腦,東張西望,始終找不到真正的對手,待他有點感覺時,已遍體傷痕。他又浪漫多情,文人有的毛病他也沾了一點,純屬個人私事的“小節”,若有意將其與政治與道德揉到一起放大,也會致人於死命。不幸而言中,在80年代的最後一年,最講思想解放最講政治的他最終被政治所拋棄,思想的啟蒙者反而被現實所啟蒙。他被擠出學校,到一個可以什麽事都不幹的單位掛個閑職,領一份工資。文人退到這一步,正好可以閉門反思,修身養性,做自己想做的學問,寫自己想寫的文章,可這個不安分的家夥還沒穩住情緒,突然隻身闖入改革最前沿的南方,一邊經營商業性的文化出版,一邊為自己掙錢,此時的他,一半是文人,一半是商人。從此,他成了圈內文人們談論的對象,他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在他身上發生的或可能發生的任何事,都成了大家見麵的一個話題。至於這些年他在南方都做了些什麽,做得怎麽樣,我不了解,也不願去問。傳言較多,我以為多不可信。深為遺憾的是,他這麽一走,高校少了一位不可多得的教授,學界少了一位敢說真話且會說真話的知名學者,而商界則多了一位可能並不出色的商人。憑我對他的了解,我至今仍主觀地認為,他的長處在文而不在商,在思想創構而不在工具操作。   南方雖好,可那是年青人闖天下的地方。世紀之交之年,六十開外的沈敏特盡管依然保持著三十歲的精神,四十歲的思想,五十歲的身體,但他還是非常理智地離開了南方,從北京轉道回到安徽。才兩年,他又忙開了,一邊辦雜誌拍電視,一邊寫文章。文章越寫越多,越寫越好,雜文散文隨筆評論一篇接著一篇,透著思想的力度和深度,奔著一個思想主向:質疑現實、批判現實。十多年前的沈敏特又回來了,不過,此時的沈敏特已由文學研究轉向現實批判,但變中之不變的則是一以貫之的直麵現實的思想、態度。有意淡化學術含量,加大思想含量,成為沈敏特近期創作的策略性選擇。這個不甘寂寞的家夥又不安分了,且看: ——明知思想文化領域的文化產品一貫由領導“把關”,他卻對此提出質疑,說什麽“把關”必須 有一個前提,即把關者是一個絕對的權威,天生掌握了判斷是否真理的標準。你沒有掌握這個標準,憑什麽“把關”?還說“洞察一切”的偉人毛澤東應該是最權威的把關者,但恰恰是這位偉人判出了許多錯誤。誰敢說他比毛澤東還高明?領導不能“把關”,那麽誰能“把關”呢?他說真正權威的把關者是“實踐”與“民主”。(《歡迎“把關”》、《真理誰來掌管》) ——崇高嚴肅的政治生活中有荒誕庸俗的事象,權力係統有消極性的運作。例如,凡是開會, 主席台上除了主持人之外,還有一大幫既不發言也不主持會議的領導,他們按照官位與權勢的大小從中間向兩邊依次排開。若有領導講話,一定也是根據官位與權勢的大小依次排列,講話的內容大致不差,但重要性卻不相同。這些庸俗事象,人們早已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甚至達到了麻木不仁、見怪不怪的程度。他偏偏要把官場的荒誕及庸俗政治的泛化現象撕開,順著他撕開的口子朝裏一看,原來裏麵裝的是封建等級觀念、人格的喪失與荒誕的平常化等內容。(《“主席台”情結》、《說“椅子”》、《荒謬與平常》、《寂寞,並不寂寞》、《常用語質疑》) ——收拾了政治的庸俗化與權力的消極運作,他轉而又指向中央電視台《實話實說》欄目過度 讚美“心連心”的節目。中央電視台“心連心”藝術團到全國各地演出,聲勢浩大,經電視轉播,影響波及全國。此項活動的意義不同凡響,它被認為代表了先進文化發展的方向,代表了文藝為人民服務的方針,代表了黨中央和人民“心連心”。可不會順勢說好話的他偏偏倔著勁說,不對!這隻是個好事,是個善舉,不值大轟大嗡,硬要把它上升到什麽“方向”、“方針”的政治高度。過度讚美,其效果隻能適得其反。作為媒體,最重要的是向老百姓傳送科學與民主的現代觀念。說完了“心連心”,他又借勢直指中央電視台是高度壟斷的機構,而高度壟斷緊跟著的就是權力腐敗;另者,壟斷的背後是貧乏和虛弱。為防範權力腐敗和高度壟斷,必須引進公平競爭機製。話可以這麽說,理也如此。但他就沒有想到,中央電視台能聽你的?即便他們認為你說的都是對的,也不會讓你來開導他們。壟斷是權力高度製度化的生成物,代表著權威,不可動搖,不可懷疑,難道你不懂?(《致崔永元的公開信》、《坦言春節聯歡晚會》、《號脈與尋藥》、《要重視“趙安現象”》) ——看到社會科學生存維艱,處境尷尬,學者們困惑埋怨,作為曾經身處其中而如今與此也沒 有完全脫開的他不僅不同情,反而質疑:你們有什麽理由埋怨?半個世紀以來,社會科學麵對我國社會發展的關鍵問題,功勞不大,負麵不小,有時真不如一個好的歌手還能給勞累的觀眾帶來鬆馳、宣泄和愉快。我國的社會科學家,就整體而言,安身立命的基本原則是與掌有決策權的決策者保持信息等量,隻具有複製能力,而沒有生產能力。曆史的原因是,中國自古以來沒有形成堅強的科學傳統,現實的原因是,知識分子沒有建立一個自主的、獨立的人格,失去了對現實批判的能力。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當老百姓大難臨頭的時候,這支隊伍隻能發揮“無用有害”的作用,老百姓要你“幹甚”。話說過了,他還是狠勁地說。一直以知識精英自居的人文學者們本來就活得不輕鬆,讓他這麽狠狠地一戳,價值全無,顏麵全無。看來,他是有意要讓他們討厭了。不過,這個聰明的家夥終於沒把話講絕,我生怕他說:要社會科學幹什麽?讓它見鬼去吧!他終於說了一句讓我們看到了一線希望,又恢複了一點信心和尊嚴的話:一個民族的健康發展是需要社會科學的。 ……   初看這些思想尖銳的雜文隨筆文評,頗不以為然,以為這是他一時興起之作,當不得真。讀到後來,再聯係到他前期的學術思想,我終於明白和意識到這是他知識活動的重要內容。他近期知識活動的主要思想指向就是質疑現實,包括對權力、權威、體製、意識形態、終極價值、政治、文化,以及庸常事象的質疑。也許是近十多年來看夠了文壇乃至整個學界形形色色文人庸俗低劣的表演,也許是膩味了一味平麵化的時代,才逐漸深悟到如今的文壇還真需要這種魯迅的批判精神。這已不是思想啟蒙的時代,卻仍然需要思想啟蒙。批判成了沈敏特與現實發生關係的一種方式,他的任務正如魯迅所說,“是在對於有害的事物,立刻給以反響或抗爭。”也如薩義德所表述的那樣,批評必須把自己設想成為了提升生命,本質上反對一切形式的暴政、宰製、虐待;批評的社會目標是為了促進人類自由而產生的非強製性的知識(薩義德:《世界·文本·批評家》)。其實,這正是現代知識分子最重要的職責與角色定位。我關於批判型的知識分子的理解一部分源於薩義德1994年出版的《知識分子論》,要義我錄:   知識分子是民眾的喉舌,作為公理正義及弱勢者與受迫害者的代表,即使麵對艱難險阻,他們也要向大眾表明立場及見解;知識分子的言行舉止也代表自己的人格、學識與見地。   真正的知識分子在受到形而上的熱情以及正義、真理的超然無私的原則感召時,叱責腐敗,保衛弱者,反抗不完美的或壓迫的權威,這才是他們的本色。   知識分子扮演的應該是質疑,而不是顧問的角色,對於權威與傳統應該存疑,甚至以懷疑的眼光看待。   總之,知識分子在公開場合代表某種立場,不畏艱難險阻地向他的公眾作清楚有力的表述。   毫無疑問,沈敏特正是這樣的知識分子。這樣的知識分子讓人敬佩,但不是誰想當就當得了的。首先是他必須高尚純粹,有膽識有勇氣,不怕失去什麽;其次是他要有智慧和思想,二者缺一,成不了批判型的知識分子。沈敏特天智秀出,獨立特行,向來不以集體式的熱情來思考問題,在他看來,集體式的熱情裏從來沒有個人的思考與判斷。在氣質和觀念上,他是自由主義的,但在知識活動中,他的思想和智性則是現實主義的。他質疑權力、權威、專製、強勢話語,以及種種荒誕庸俗事象,主張自由、民主、科學,在尖銳淩厲的質疑批判的背後,流淌著的則是人道的熱情、知識分子的良知和人文主義精神,而這一切,均源於他對現實的信心與希望。他表麵偏激尖銳,內心卻是熱的,向往著理想、崇高、美好。看到了這一層,我也就理解了沈敏特在質疑批判現實之時,為何又寫下了似乎不像出自他之手的《我愛祖國,因為……》、《我愛今日》、《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中國青年的危機》等文章的深意。   我生怕誤讀了沈敏特,一來怕對不住沈敏特,二來怕圈內文人指責。文至此,我自信我的解讀大體不會錯。起筆之時,設計文路由解讀沈敏特其人進而解讀沈敏特其文,以析人始,以論文終,就連沈敏特近作的思想資源、析理的特點、文本展開的方式,以及我不滿意與不看好的方麵也作了布設。沒想到寫著寫著,出了狀態,最終寫出的還是沈敏特這個人。   沈敏特是幸運的,不論他怎麽折騰,不論他有多少坎坷,他身邊總有一幫愛他護他的朋友。現如今,他在體製外寫作,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自由人當然好,可以避去許多不必要的牽累,甚至傷害,但也少了遮風蔽雨的綠蔭。現實的質疑者注定要前行,我不知道他在行進的路上會不會再遭遇風雨,我隻能道一聲珍重,祝願他一路好走!                          本文作者:王達敏:安徽大學中文係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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