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環境與投智環境----《闖蕩北美》序
(2004-12-06 06: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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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環境與投智環境
----《闖蕩北美》序
沈敏特
在很多書報雜誌中,把留學生回國分為三種:一是“不歸”派,二是“海歸”(又稱海龜)派,三就是本書所說的“待歸”派。
“不歸”派大概有幾種情況。過去在大陸上,遭遇太傷心,不堪回首,為躲避回憶而不歸。此外,或是有了異國配偶,回不了;或是承擔著重要的事業,不能回。
“海歸”派的情況是多種多樣的,不過大家比較熟悉,在此不贅了。
比較有意思,有懸念,需要引發深思的是這本書強調的“待歸”派。也許,這是留學生中的大多數;包括“不歸”派也不一定鐵板釘釘,說不準會變成“待歸”派;而有些“海歸”派可能曾是“待歸”派。
“待歸”派為什麽應當引發深思?
“待歸”派的態度、情緒、意向反映了我們必須注意、思考、探究解決途徑的問題。任何一個社會學家、政治家,如果麵對“待歸”派感到無足輕重、不予深思,我們隻能稱之為一種“現代麻木症”。
出國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因人而異。但是,從一百多年的曆史看,中國的進步、改革、革命,都與留學生發揮的作用緊密聯係。從維新變法的康有為、梁啟超,到倡導國民革命的孫中山,到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代表人物李大釗、陳獨秀、胡適、魯迅,再到中國共產黨創始期的先驅者,以至於近二十多年來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幾乎都是美、法、英、日的留學生。
這就反複證明了一條規律:開放則進步,鎖國則倒退,概莫能外。本書主人公陳思進的去國赴美、赴加,就標誌了中國的進步。文革中,他已達到了出國的年齡,卻沒有出國的客觀條件。改革開放,才有了出國的可能性。
而故土之情是一種全人類性的文化情結。猶太人在世界上流浪了那麽長的時間,還是斬不斷建國情結,終於建成了以色列。蕭邦的很多代表作是在法國完成的,而每一個音符都浸透著對波蘭的思念。這是因為迄今為止,世界的發展與進步是與一個個國家的發展與進步連結在一起的。沒有與國家無關的發展與進步。因此,故土之情、愛國之情是全人類寶貴的精神財富。“待歸”派的一個“待”字,反映了他們對故土的思念和期盼。這正是要發展、要進步的精神財富的一部分,是萬不可丟失的。
而為什麽“待”而未歸呢?這特別值得我們反思和深省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前夕和建國之初,多少留學生從海外衝破千難萬險,舍棄了安定的生活,優厚的待遇,返回祖國,投身於建設一個民主、富強的新中國的洪流之中。
但是,此後的發展是令人失望和痛心的。從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開始,進行了一係列的政治運動,矛頭所向的一個重點,就是排斥、壓製、打擊、迫害優秀的知識分子,而到了文化大革命更是達於史無前例的頂峰。其中留學生幾乎無人幸免,更多了一個罪名——“裏通外國”。生存和尊嚴,畢竟是人的所以是人的基本要求,如果連生存和尊嚴都不給予保證,還要別人留在國內以示“愛國”,豈不是太霸道,太不講道理了嗎!海外留學生要“待”一下,要看一看這種政治運動消除了沒有,還有沒有後遺症,還會不會死灰複燃、改頭換麵、卷土重來,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改革開放的二十多年來,中國確實有了很大的進步。文革式的迫害不敢說消除殆盡,但基本消除。重視人才、尊重人才,以至於優待人才,也確實推出了一些舉措。不論“海歸”派的情況多種多樣,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即是對中國的進步的一種積極的回應。如果還在搞運動、搞文革,誰敢回來呢!特別要提到市場經濟的一定程度的發展,給人才,包括留學生,開辟了一個相對自由的發展空間、創造空間。
但是,如何估價這種進步,應多作橫比(與先進國家比),少作縱比(與自己的過去比),保持清醒、審慎的樂觀。因為橫比才能看到差距,看到危機。這“待歸”派還在“待”,就提醒我們,萬不可盲目樂觀。要看到,“待歸”的比率仍高於“海歸”。
為什麽?
我們已經有了不少對於留學生的優惠政策,包括留學生來去自由的政策。但是,目前的危機恰在於滿足於已有的政策,而看不到,或是看到了卻又不願承認的,更深層次的問題。
就全球的國力競爭而言,任何一個頭腦清醒的政治家都應該看到,21世紀的國力競爭,說到底,是文化競爭和人才競爭。政治家的價值、政治家有沒有“高招”,就看他能不能發展文化、吸引力人才。而留學生是首先吸引的對象。
因此,“待歸”派能不能歸,什麽時候歸,有了更高的參照係。
一個優秀人才最根本的要求,不僅是生存和待遇,而是能否發揮創造的潛能。有幾條優惠政策是必需的,但遠沒有解決根本問題。優秀人才最需要的是發揮創造潛能的整體環境。
我們常說“投資環境”,注意了吸引資金、使用資金、增值資金的環境。但是,“待歸”派的存在提了一個醒:我們更需要提出“投智環境”的概念。說深一點,“投智環境”應當成為“投資環境”的核心,是更高層次的環境。沒有智,靠什麽吸引資金;沒有智,靠什麽使用資金、增值資金。“投智環境”才是最根本的。
前幾年,一些優惠留學生的政策出台了,吸引了不少留學生歸國。但是,一投入工作,很快發現,整體環境的優化是第一位的.
如果經濟體製與政治體製不配套,市場經濟提供的自由發展、自由創造的空間是有限的;是可能得而複失的。
如果法製不健全,不與國際接軌,留學生從國外帶回來的先進的文化、科學的經驗,是難有用武之地的。
如果官本位的觀念、製度,得不到有效的扼製和改革,科學與民主的運作模式、管理模式就反而會邊緣化、另類化,而不能主體化。留學生特有的作用是無法實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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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主人公陳思進在美國、加拿大闖蕩和奮鬥的經曆告訴人們,一個在金錢、權勢、社會關係等方麵一無依傍的中國青年,雖困難重重、千辛萬苦,終於闖入美國的金融中心——華爾街,成為有效發揮作用的高級技術人才,這不僅是他個人價值的實現,更重要的是展示了一個雖非完美無缺,但遠遠優於我們的“投智環境”。讓我們看到,美國成為世界頭號大國,有諸多因素,而“投智環境”則是其中的關鍵因素。
“待歸”派的“待”就是等待的意思。那麽,他們等待的是什麽呢?
我的回答是:建立“投智環境”的自覺性,和“投智環境‘的不斷優化!
注:沈敏特。國內著名作家\評論家\教授,現任中國藝術研究院影視製作中心創作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