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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碧水,連接天際。江心是一處綠草蓬勃的孤島,江的那邊是一座座重重疊疊的山巒,而江這邊則是落日餘輝下母親斑斑駁駁的身影。
很奇怪,想到母親,突兀地就有了這畫。而每每這時,便恨透了自己沒有生就一雙巧手,可以把腦中的畫麵描下來,送給母親。
母親的姓氏是‘獨孤’。
她少言寡語,輕輕柔柔。印象中,從沒有被她責罵。我想,即使是被責罵,也一定是軟言細語,所以便記不得了。
小時候,爸爸方麵的親戚,來來往往,卻從不見媽媽這邊的人。問起,也總是把你輕攬入懷,然後,胡亂地用手點點,說有一條江,他們就在江的那邊。
長大一點,才知道,醫學院畢業後,媽媽獨自留下來嫁給了爸爸。而那條江的後麵,住著母親思念的親人。
那條江成了母親的隱痛。外公、外婆去時,母親都未在身邊。
青春年少時,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極喜歡‘獨孤’這一姓氏,曾想盡了辦法改姓母親的姓。而母親卻說,有什麽好,‘獨孤’是一種寒徹入骨的清冷呢!看‘春花秋實’,燦爛滿坡,滿含了喜悅、希望,總勝過孤獨的。
想起,自己的名字,其中的一個字,是含了母親的願望的。想起,每每看畫展,看見孤鬆、孤木、孤石、孤影,骨子裏都滿含了淒涼、欽佩,買到手的卻往往是‘燦爛、絢麗’的畫作。
其實,隻是想得到心暖吧。
記得,第一次把先生帶回家,母親第一句話,卻是:“他的眼睛,清澈、陽光,象極了外公。外婆一生是幸福的呀”。從沒有見過外公,一定是我先生身上有著外公的影子。看見母親眼中瞬間的淚影,和隨後長久深深的笑意,我竊見了母親心底那細膩的思念和祝福。
而我,因了自己的喜歡,因了母親這句欣喜的話,便就締結了自己一世的姻緣。母親口中的外公,是樂觀、豁達、勤勞、聰明的。前些年,遇見了母親的舅母,舅母口中的外公印正了母親的記憶。
母親有沒有後悔過,背井離鄉,與我的父親終生相守?
腦中閃過,半夜孕婦淒厲的叫喊和母親細細的嗬護,祖母很嚴厲的斥責和母親默默的忍耐,下鄉時漏雨的草屋和母親匆忙接雨的身影,父親酗酒後激烈的胡語和母親端坐的陪伴,孩子們歡快地品味和鍋中留給母親自己僅存的鍋巴……。
那個年代,母親以溫柔的倔強,撐住驕傲的父親,化解祖母的孤僻,讓我們的心中仍藏有美好……。如果,父親是崢崢硬骨,母親一定是那連接骨胳的筋脈,把一個平凡的家維係在一起。
歲月悠悠,母親一頭烏黑的卷發已成燦燦銀發,優雅卻依舊未老。承襲了母親那一頭的卷發,卻沒有承繼半點任勞任怨的忍耐。我是母親口中的外婆,那個受盡外公一生疼愛的女子。
隻是,我也如她,在海的這邊,孤單地看向海的那邊。思念時,輕輕地告訴我的女兒,我的親人就在海那邊!
那幅畫,那站在江邊的女子,是我的母親,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