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是並列的三幢平房,隨著地勢由低到高排列,房子的中央有一個走廊將三幢串在一起。十二班在中間那幢,而十四班卻在最下麵的那幢,正對著十二班。海的家就在緊挨著十二班的課室,下課的時候,我隻要一站起來,就能看見海的家和十二班的窗戶。
由於這次分班,我和燕子在一起的時間就少多了。我又有了幾個新朋友。初二結束後,燕子轉到了另一間初中,這樣,我隻能在星期天才能見到燕子。但我倆還是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每當我下課的站在走廊上,有時是和朋友們在說話,有時就是出來放鬆一下神經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一束目光在追隨我,而我也在盡情地感受它的溫暖。不用回頭,我知道海一定是站在十二班的窗口,或是他小房間的窗口,靜靜地看著我。這時我就有那種想逃,想躲起來的感覺,但又似乎很難邁開步子。
那道目光,在我失意時給我力量,在我痛苦時給我安慰,在我成功時給我鼓勵……它似乎已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了。
但我有時會想起:那他到底還是不是喜歡燕子呢?十四歲的我,情竇初開,一點也弄不清這之間的關係!這個問題一直困撓我多年,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明白那些小紙條到底是怎麽回事。而我,盡管很想知道,但一直沒有問過他。
那時候的我們,很少說話,每次見到他,我至多也是默默地看他一眼,他也是這樣。回憶起從小學那次培訓,然後又初中三年,我和他講過的話加起來,我想,不會超過十句!
那是一段什麽樣的歲月呢?雖事隔多年,每當想起來,那種甜絲絲的感覺還是洋溢在我的心底……
初三的時光是快樂而忙碌的。我暗暗使勁,要和海考進同一所重點高中,因為我聽英老師說過,希望海考進一中。第一學期期中考試績公布出來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名字和海的名字被寫在最上麵,同一排,我倆得了全年級並列第一名。在沒人的時候,我不知多少次跑到那張紅榜前,望著那兩個名字,它們緊緊地靠在一起,是那麽親密,我覺得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充盈了我的心。我想,我當時的臉肯定是紅得賽過紅蘋果。
“有一個夜晚一直留在我記憶深處。那時,我們那經常停電,那天晚上自習時剛好停電了,有人點蠟燭,有人出去散步,你一個走出去了,經過那道鐵門到了籃球場上,我也不知為什麽來到了操場上,我們始終沒有走到一起說一句話,但我們彼此都知道,後來你走了,於是我也回來,在我經過那道鐵門時,我看到了一朵白色的小茶花插在鐵欄柵上,我心中那種砰砰直跳的興奮的心情仍然記得清楚。後來,我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但是,那朵潔白的茶花和你那雙大眼睛一起深藏在我的心裏,成了我兒時最美好的回憶……”
海的這段回憶我記得和他一樣地清楚。雖然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卻勝似千言萬語,讓我銘記於心。快畢業的時候,學校請來了攝影師給我們拍畢業照,我和另兩個好朋友一起照了張彩照,我們三個一人手裏捧著一大束紅紅的開得正豔的杜鵑花,開心地笑著。趁著海坐在窗邊學習的時候,我在窗外把這張照片扔到他麵前就跑了。
在最後的升學考試中,我的成績卻不如自己和老師所期望的那麽好,海順利地進了一中,而我卻進了一所普通高中。燕子就讀了另一所子弟高中。我們三個完全分開了。高中的時候我也住校,我和燕子也一年難得見幾次麵。
至此,我唯有接受命運的安排。現在回想起來,高中的生活真的是挺不錯。那所學校依山傍水,風景極佳。學習製度也是鬆緊適度,很適合我的性格。隻是有時,在我沿著校園後山的小路一個人散步的時候,或者坐在小山坡上眼睛偶爾從書中移開望向那個小池塘的時候,我會突然想起海。不知他現在怎麽樣呢?我知道他的通信地址,但我一直沒給他寫過信,直到我接到他的那張小卡片——上麵就寫了一句話:“能寄給我一張照片嗎?”
我的心中一陣狂喜:他還沒有忘記我!我清楚地記得,再過幾天正好是我十七歲的生日。我沒有馬上給他回信,等到我十七歲的那天,我穿上我最漂亮的一條裙子,跑到鎮裏的照相館,要那個攝影師為我照張彩照。那是一條紅白格子的背心裙,裏麵襯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攝影屋裏的那些人工假景我一個也沒看上,我要求他到頂樓的平台上給我拍。拍了一次我怕不好,又要他再拍了一張。兩張中,有一張照片的裙子正好被風吹得揚了起來,我就把這張寄給了他。同時也回了他一張卡片:“我難忘,夢境依稀,縈繞腦際……”
信寄出去之後,我就天天盼著他回信。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我度日如年,可是,我失望了。他沒有回信,一直沒有,到我高中畢業我也沒有收到他的回信。
那年寒假,我見到了燕子,我倆在一起談起了各自高中的一些事,末了,燕子突然問我:
“純子,你有沒跟海聯係過?我前段時間收到過他的一封信,要我寄張照片給他。”
我大吃一驚,當時我的臉色肯定是變了。我含含糊糊地搖了搖頭,逃也似地出來。一路上,我越想越傷心,淚水撲漱漱直往下掉。我完全絕望了,下定決心要把他忘記。我認定我隻是一廂情願,我是個可憐的單相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