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好個秋

經網友提醒采記得重陽是哪天，那日下班後開車彎到途中的小山包風景區，不過穿著職業裝套服風衣高跟鞋的，登上是不可能，隻能在山下拍幾張照。今年不知是否有時間去爬山，把這去年重陽登高之後寫的舊文貼來湊趣吧。

登高好個秋

樓蘭

每逢秋天到來，心中總湧起一種騷動，人也不安於呆在室內。是為了渴望在寒冬降臨之前再欣賞一番大自然？還是被秋季迷人的美景引誘得想入非非？

新英格蘭的秋季以其色彩斑斕的葉色而聞名全球，身處這般美景寶地，如果不趁著大好秋光享受大自然之美，可真有點虧。雖然秋葉美色染遍了街頭巷尾，但最令人心曠神怡的是那滿山紅遍層林盡染的壯麗輝煌，加上秋季氣溫適合，找個好日子去踏秋，尤其是登高遠眺，是金秋最有情調的節目。



今年的秋季和暖多雨，樹葉變色晚而飄落早，秋色不如往年燦爛，但這並不影響賞秋之心。過去幾年，我們都是約了朋友或者帶著孩子全家外出踏秋。現在女兒長大離家，我們成了空巢族，卻可以盡情享受一下屬於自己的時光。何況很久沒有登山爬高了，令我有些按捺不住對秋日山巒的向往。這次，孩子不在身旁，也不呼朋喚友，就誠心唱一回“夫妻雙雙去登山”。

九九重陽已過，延續了一個多星期的綿綿秋雨終於停止，我們抓住一個晴天向大湖區出發。從北上的高速公路轉上地方公路，沿大湖南側蜿蜒東行，沿途景色優美並有州立公園等若幹景點可供遊覽，但我們並未停車流連，而是直趨目的地——娓旎婆娑極湖畔的美傑峰。

前不久剛聽來過此地的朋友說這美傑峰挺不錯，我們就想找機會來攀登一番。這座山峰算不得什麽高山峻嶺，海拔一千七百餘英尺，合六百來米吧，跟當年在北京時常去的香山“鬼見愁”差不多高。但因為處於美國東海岸低海拔地區的湖邊，從山腳到山頭的高度倒真是實打實的。而且，這裏沒多少人工修造痕跡，更無路開車上山，每一分海拔高度都要靠咱們的雙腳去占領。

我們在山腳下的停車場泊好車，便順山路而上。釘在路邊樹幹上的一方小地圖說明有紅、藍標誌的兩條道路皆可通往頂峰。我們選擇走藍徑，登山道路總長一點七五英裏，起初路徑比較平緩，兩側林木茂盛，溪水潺潺。越往上路越陡峭，接近頂峰處巨石林立，逐漸崎嶇難行，不少地方需要手腳並用，這才是真正地“爬”山。



當年在中國時，年輕力壯的我們，曾經一起攀登過三山五嶽中的幾座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中國旅遊區的名山常常修砌了平整的石階欄杆啥的，當年大概是為了皇帝或者達官貴人上山燒香朝聖可以乘轎而行，現代更是修造了通往山頂的汽車路甚至電梯，山上還到處刻字或修建亭台樓閣的，重人文曆史卻將自然景色破壞了不少。那時，咱們中國人是把登山作為“旅遊”而非“運動”。如今咱們已是老夫老妻，再次一同登山，也回憶起以往爬山越嶺的歲月和我們走過的人生道路。

來到美國以後，我們也上過山，但通常可開車幾乎直達頂峰，用不著爬幾步路，那其實算不上是“登山”。美國也修山間公路，但還是比較注意環境保護，盡量少破壞山川的自然風貌，而且很多美國人把登山當作挑戰運動而非單純的遊山玩水，更喜歡靠自己力量攀登自然山嶺。我們平時想活動筋骨了，也曾帶著女兒和狗兒，去住家附近的小山練練腿腳。不過很久沒爬像這座美傑峰這樣高度的山了。這裏的攀登途徑就根本沒修過任何石階，隻有人們上下踏出的山路。但藍色的路標卻沿便於攀登處標注清晰，因此踏著前人的腳印走並不覺危險。



爬山途中，我們也不時停下來觀賞周圍秋色，尤其回頭瞭望遼闊的娓旎婆娑極湖波光浩淼，湖中島嶼和湖岸葉色繽紛爛漫，美不勝收。

趁著觀賞景色也可以喘口氣休息一下，又不是爬山比賽，用不著一股勁猛衝搞得太累。自從年輕時我倆一起登山，他就一直是大步流星地跑在前頭，待到快看不見我的身影了，他才停下歇著等我。而每當我好不容易追趕到他跟前了，他卻拍拍屁股又往前趕了。合著我老得不著機會休息。因此我也練出一套磨洋工的對策，一會兒要觀景，一會兒要照相，一會兒要吃喝，一會兒要撒尿……停停走走，不至於太累得慌。如今這套戰術依然管用，何況他也知道咱的體力腿腳終究不比當年了，還是得悠著點。尤其在岩石險峻處，都得等著拉我一把。那天不是周末，山路上遊人很少，在這寂靜山間夫妻攜手，不是也很浪漫？我們也一路拍了不少照片。

很久沒登山，需要活動一下筋骨，但也要量力而行。我們是做好充分準備不到巔頂非好漢的，經過一個小時多一點的攀登，到達了海拔1780餘英尺的美傑主峰。實現了登頂目標，也如同一次挑戰成功。後來聽朋友說，他們來此是跟著孩子及其同學——一夥登山能手美國大學生，爬這山還用了倆小時，而且累得夠嗆。我都沒想到俺們老兩口悠哉遊哉地爬山觀景兩不誤，居然還沒花那麽多時間。


從峰頂可以眺望四周山色湖光，想必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美景，但這秋葉變色層林盡染的季節肯定尤為豔麗壯觀。好一片秋光啊！

那天正好有大風，在林間穿行時尚不覺得，待到了巔峰上，便感到秋風之凜冽，趕緊把登山時因出汗脫去的外衣都穿著在身。站在高山之巔，沐浴著秋日豔陽，任金風吹拂著頭發，耳邊仿佛回響起刀郎那滿含滄桑的歌聲：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
任晚風吹亂我頭發
……
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
但這裏是我們永遠的家

懷著登上山頂勝利的喜悅，極目遠眺，頓覺心寬氣爽，似乎回到豪情萬丈的青春年華。不過如今的我們，已經看盡了紅塵滄桑，翻越了多少人生險峰，跨過了多少坎坷征途，能夠坦然淡泊地麵對世間冷暖繁雜。站得高才能看得遠，情景交融，感受萬千，不覺詩句湧自心中：



站在北方的天空下
才知道
滄海桑田不是神話

站在北方的天空下
才知道
胸襟應該多麽博大

站在北方的天空下
才知道
知音可以超越天涯

追逐著雲空天邊的晚霞
走遍世界
尋找一個永遠的家

那遠山近水的風光令人著迷，無奈山頂的風確實強烈，有被吹得站不穩腳跟的感覺。隻好不多久留，打道下山。



上山是挑戰，下山也不容易，有些地方確實是“上來容易下去難”。逢到岩石陡峭處，不敢直立向下瞧，幾乎是坐在山石上往下出溜的。前一段多雨，山上到處潮濕，這般模樣連滾帶爬地下得山來，那褲子上自然沾了一屁股泥水。加上體力消耗，我們下山花的時間比上山還多些。

回到車上，把帶來的醬肉涼麵等大吃了一通。說起來我們還是滿有先見之明的，爬山時輕裝上陣，豐盛的野餐留在了車裏，但隨身帶上了飲水和巧克力等高能食品，可以及時補充能量。果然，這山上無野餐處，也禁止丟棄垃圾，幸好沒帶複雜的吃喝。待到完成登山壯舉之後再美餐一頓更有滋味。

爬山回來，雖然腿酸疼了兩天，但心情很快活。我明白了，為什麽越來越喜歡秋天。因為無可隱諱，我們的人生也已經進入秋季，但這並不是消沉衰退的時刻，反倒是因承受著豐碩成果而值得驕傲的收獲季節。

如果說青春年少時像春天般的朝氣蓬勃，年輕力壯時如盛夏般的精力旺盛，那麽中年之後的人生則似秋天般的富足燦爛，豐腴嫵媚。雖然那金秋風光不可能永存，但卻依然可以抓緊機會展示那成熟季節的萬種風情。當寒冬降臨之時，就可以滿足地說：我們沒有枉度魅力之秋，可以坦然迎接冬季——那裏也將有紅裝素裹的妖嬈絢麗。

（2005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