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來北往的飛雁
繞著地球走一圈，原來世界可大可小。人和人如此相似，又非常地不同。。。
說起在東京最不願意去的地方大概就是秋葉原了。那裏赫赫有名的電器一條街總是給我農貿市場般的感覺，各種電器鋪鱗次櫛比，每間鋪子裏都塞滿了人。狹小的空間，擁擠的人群，空氣都變得汙濁起來，一走進去就有頭暈的感覺。更何況幾乎每家店鋪都經營著類似的電器品種，價格也大同小異，讓人目不暇接，不知挑選什麽才好。如果不是抱著極為明確的目的來此，恐怕往往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跑得腰酸背疼，看得眼花繚亂卻最終無功而返。
與我的膩歪正相反，大多數的外國客戶在這裏卻是如魚得水。他們往往慕名而來，迷戀日本電器並有著清晰的購物目標，認定大名鼎鼎的電器一條街是價廉物美的購物天堂。很多人不但自己買，還為親朋好友捎上一些。所以那些外國客戶走出秋葉原時，差不多個個大包小提，滿載而歸。我就職的公司裏大凡來日本出差的德國同事都忘不了抽空跑一趟秋葉原。德國人尤其鍾情款式新穎，小巧別致的數碼相機。最近一位同事回德國前，跑到秋葉原一口氣就買了四個相機。
這些外國客戶中自然少不了中國人的身影。從東京開往秋葉原的山手線上就能聽到親切的鄉音了。行走在電器街上我的耳邊還時不時掛上幾句中文。印象頗深的是有一次聽到一句：“這裏就跟咱們那兒的紅旗路差不多！”。我不知道他說的紅旗路在中國的哪個城市，是不是也堆積著農貿市場或大棚車隊。
上個月末，國內分公司的丁木小姐來日本出差。丁木已來過日本多次，每一次來都背負著國內親朋好友的重托必到秋葉原大采購一番。由於工作關係丁木跑過不少的國家，因此見識極廣。她對在各國能采買到什麽價廉物美的東西爛熟於心，比如德國的巧克力和香水，愛爾蘭的如意珠寶，日本當然就是電器和化妝品最有名氣了。丁木不但購物目標明確，更有著精明的頭腦。依仗著購買量大，她知道如何向商家壓價。而且此法屢試不爽，使她每一次都能如願以償。
一個周末我跟隨丁木去了一趟秋葉原，因此大開眼界。那次丁木要為自己和其他人購買一些電器。我們轉至一家商店時，丁木看上了一款半專業用的數碼相機。當時正在打折，標簽上還有一些我們弄不明白的說明。於是商家叫來一個講中文的導購員給我們做谘詢。原來購買這樣一部相機可以選擇兩種優惠方式：一種是享受直接的降價優惠，還有一種是積攢point,再用積攢的point買其它的東西。丁木先讓導購員為她算一算，哪一種更劃算。導購員敲了一陣計算器後告訴丁木，用前一種方式比較好，即享受直接的降價優惠。丁木的臉上顯露出疑問，她問了一下Memory Card的價錢後，便一把奪過導購員手裏的計算器自己算了起來。不一會兒，丁木仰起臉看著我，一副得意的神態：“我說嘛，怎麽會是前一種劃算呢？你看還是用point好！用point，再加上一點錢就可以買Memory Card 了“。
哇！不能不服，丁木久經沙場，足智多謀，哪會吃虧呢？不過，這隻是開場白，好戲還在後麵呢。
導購員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國女人，梳著中年婦女式的短發。不象是精明算計的商人，想必是她的計算出了差錯。此時她的麵目有些尷尬，不知說什麽才好。丁木則反被動為主動，她當即提出雖然享受了point的優惠，但還是希望能得到打折，這等於是說要兩樣好處一起得。導購員麵露難色，告訴丁木按照店家的規定隻能在兩樣優惠中選擇一個。丁木開始軟硬兼施，她說如果得到打折她會買更多的東西，否則。。。。
不知是丁木的計謀起了作用，還是導購員為自己前麵算錯而內疚想要補償，總之她去了“頭兒“那裏。返回後麵露喜色地告訴丁木可以打折，不過要少一點。“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看出丁木的不滿，瘦瘦的導購員急急地辯解道。
丁木不露聲色，接著又挑選了三個iPod 和一個PSP機，另外還買了兩套遊戲。每挑選一樣東西，丁木都要求優惠，不管標簽上是否有Discount的標誌。而瘦小的導購員則殷勤地一趟又一趟地跑去找“頭兒“爭取優惠。出乎意料的是每一次都有好消息傳來：”行，我給你爭取到了！有5％的優惠“。隻是在買PSP遊戲機時因為不是這位中文導購員的勢力範圍，導購的是日本人。因為語言不通，丁木心有餘而力不足才不得不作罷。
到了結帳的時候，給我們服務的中文導購員總算是出了一口長氣。輕鬆之餘和我們聊了聊。她說她今天一天忙得腳不沾地，原因是來了一個中國代表團，二十幾個團員個個出手不凡。店裏就她一個中文導購員。為這二十好幾個人推薦，選購，真是累得夠嗆。不用她說，我也可以想象。如果每個人都象丁木這般精明，可真夠她受的了。接下來她說，她的工資和銷售額並不掛鉤，但閑著也是閑著，有事做總比沒事幹強。“咱不能跟日本人比，日本人都不幹活！”聽了她的話，我想我要是日本人的話我也不幹活。接待這樣的客戶，都不按規矩行事，不是要把人給累死。
離開電器鋪的時候，丁木看也不看一眼為她服務了半天的同胞就拎包走人。我尷尬地對那位瘦小的導購員笑了笑表示謝意。出了的大門，丁木掩飾不住滿麵的得意：“怎麽樣？我不錯吧！價格都到位了，就遊戲機貴了點”。我點點頭說：“你真行！把國內那套砍價的招兒全用上了。不過，好在這兒有說中文的導購。換了別的國家，恐怕沒這麽簡單“。丁木卻不服氣地說：”我在德國的藥店裏還跟他們講價呢，他們也給了我呀！“。
在德國的藥店討價還價？這事兒我也聽說過。那是我在德國時從電視上的一個節目裏看到的。電視台把這事當成驚爆的怪事來報道的。在德國有時適當地要求店家給點優惠是可以的，比如購買價格較高的產品用現金支付時。但是如果不管不顧店家的標價，單純要求降價會被視為對賣方的不尊重。記得離開德國時，我處理了所有的家具。來看貨的德國人都是收入不高的，否則誰會來買二手的家具呢。不過來的人都很禮貌，講價時也十分謹慎。相比之下，來的土耳其人或俄羅斯人則顧不了那麽多，價錢往往被他們壓低一半以上，甚至要求免費贈送。那付陣勢比丁木今天的行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說如今外出的德國人，尤其是在中國呆過一陣的德國人也學會了討價還價。在中國時他們砍起價來比中國人還狠，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知是好笑還是悲哀。無規矩不成方圓。一個有秩序，遵守規則的社會是理性和安全的，這樣的社會能提供給人們相對公平的各種機會。喪失了合理的準則，我們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呢？
熙熙攘攘的秋葉原電器一條街，在某些人們的眼裏或許真的就是農貿集市和大棚車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