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劇本： 新 冠 何 冠 （五）

23，傍晚。外。多倫多附近的一家小型農場路口。   人物：鍾明明，吳曉暉，方姐，Ian（伊恩）。

吳曉暉開著他綠色的Van，駛進農場外的鄉間小路。

三月末的鄉間，傍晚時分已經是漆黑一片了。吳曉暉和鍾明明都睜圓了眼睛望著車外的道路，遠遠的，一個手電筒的亮光在朝著Van劃弧，吳曉暉知道那個亮光一定是方姐的老公Ian（伊恩）在路口給他們導航，他就朝著那束亮光駛去，到了近前一看，果然是Ian（伊恩），吳曉暉把車停在Ian（伊恩）身邊，降下車窗玻璃，跟Ian（伊恩）打招呼。

吳曉暉：嗨，伊恩，果然是你。

Ian（伊恩）：一定是我。

吳曉暉：站在這裏冷不冷呀？

Ian（伊恩）：是有點冷，不過我沒有站很長時間，再說，戴上口罩似乎很保暖。

鍾明明正在往下降車窗玻璃，Ian（伊恩）立刻製止。

Ian（伊恩）：Stop，stop，快把玻璃升上來，方說天冷，不需要明明出來打招呼。

Ian（伊恩）堅持讓鍾明明把車窗玻璃升上來，然後他用手電光指向自己家的方向。

Ian（伊恩）：看見那個亮光了嗎？方就在那兒等你們呢。

Ian（伊恩）他把手裏的手電光朝著妻子方晃了幾晃，方也在那頭朝著這裏晃了晃她手裏的手電光。

吳曉暉：看見了。你家手電筒真多呀。

Ian（伊恩）爽朗地笑了。

Ian（伊恩）：快去吧，也別讓我老婆凍著了。

吳曉暉：你也上車吧，我把你帶回去。

Ian（伊恩）：你們去吧，我要到那邊拿點東西。

吳曉暉：好，回頭見。

吳曉暉調轉了車頭，汽車駛進了農場，朝著方姐的大house開去。

 

24，傍晚。外。方姐和Ian（伊恩）的大House前。 人物：吳曉暉，鍾明明，方姐，Ian（伊恩）。（注：每個人都戴著口罩）

吳曉暉把車開到方姐近前停下，他先下了車，跟方姐打招呼。

吳曉暉：方姐，真不好意思這麽打擾你們。

方姐：不打擾，方便得很。明明呢？

吳曉暉繞過車頭，來給鍾明明開車門，鍾明明下了車，方姐立刻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給明明披上。

方姐：還在月子裏呢，這麽冷的天怎麽穿這麽少啊。

鍾明明：方姐，我不能穿你的衣服。

方姐：穿著，沒什麽的，我回頭再好好洗。咱們不多寒暄了，我趕緊帶你去你的房間，你趕緊好好休息。吳曉暉你就把明明交給我吧，三個星期後你再來接人。

吳曉暉：那就謝謝方姐啦，一切拜托了。噢，車上有明明的換洗衣服，還有我媽媽蒸的豉汁排骨和豆沙包。

吳曉暉開車門，拿出一個大背包來，方姐接過背包，轉身邊走邊說……

方姐：好，東西我帶走了，你上車吧，拜拜。（衝著鍾明明）明明跟我來。

明明跟著方姐進了大House旁邊的小一點兒的House的門。

吳曉暉目送她們進門，自己這才把汽車的四扇門全打開，通了一陣風後，關上門，自己坐進駕駛位，透過車窗，眼巴巴地望著鍾明明和方姐剛進去的House的緊閉的大門，屋內現在是燈火通明。

吳曉暉發動汽車，三點掉頭後，綠色Van駛離農場，駛進明亮但一點兒也不繁忙的公路。

 

25，晚。內。鍾明明暫居的House內。   人物：鍾明明，方姐。

鍾明明坐在電子大壁爐的前邊，方姐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

方姐：咱們也要遵守規定，保持社交距離，這個你沒異議吧？

鍾明明：沒有。

方姐：我那邊給你燉著雞湯呢，咱自家養的雞，裏邊放了咱自家種的西洋參，又好喝又補。

鍾明明：謝謝方姐。

方姐：說什麽呢！看你這憔悴樣兒，我都心疼了。在我這好好養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鍾明明：真的謝謝方姐。

方姐：你呀，先上去洗個熱水澡，等你洗完了，雞湯也就燉好了，你婆婆不是給你蒸了豆沙包嗎，我給你熱一下，你也吃一個，好嗎？

鍾明明（笑道）：太好了。

方姐：這兒就是你的家，你想怎樣就怎樣。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發微信，我保證隨叫隨到。

鍾明明：好想抱抱你。

方姐做了個環抱的姿勢，鍾明明也做了個環抱的姿勢。

方姐：那你洗個澡，休息休息，半個小時以後，我給你送晚飯來。

鍾明明笑著點頭。

方姐（從背包裏拿出豉汁排骨和豆沙包）：這個回頭你放冰箱裏，冰箱在廚房，你想自己做點什麽也可以，很方便。那我先過去了。

方姐說完擺擺手，走了出去。

 

26，晚。外。高速公路上。  人物：吳曉暉。

吳曉暉開著他的綠色的Van，飛奔在多倫多的高速公路上。公路上由於疫情車輛十分稀少，吳曉暉把車加速到每小時140邁，前麵明明沒有車，他卻一連串、大聲地按著汽車喇叭，“嘀嘀嘀嘀”的聲音響徹夜空。

 

27，晚。外。吳曉暉家公寓樓外的停車場。  人物：吳曉暉。

吳曉暉把車開進停車場時，時間已近夜裏12點了。吳曉暉停下車後，仍坐在車裏，手機不停地響著，手機頁麵上顯示著“老媽”兩個字，吳曉暉瞥了一眼，也不去接聽電話，他把身體向前趴在方向盤上，頭埋在交叉的臂彎裏。

時間凝固了。

 

28，晚。內。鍾明明住的House裏。     人物：鍾明明，樊萍（明明媽媽）。

鍾明明半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手持手機打電話。

鍾明明：媽……（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畫外音）

樊萍：哎喲，是明明呀，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鍾明明：啊，前一段心情不好，就拒絕了一切聯係。

（畫外音）

樊萍：再怎麽拒絕也不能拒絕你媽呀！怎麽樣，乳腺炎徹底好了嗎？

鍾明明：好了。

（畫外音）

樊萍：那你在醫院裏吃沒吃他們那些冰凍的食品呀？你在坐月子，可不能吃涼的。

鍾明明：啊……我婆婆做了熱湯熱飯，曉暉送醫院來。

（畫外音）

樊萍：哎喲，你看你生孩子選的多不是時候呀，你們那兒現在新冠肺炎也挺厲害的呀，你這時住院多危險呀。我一直擔心呀擔心呀，就怕你被傳染上。

鍾明明（轉移話題）：您怎麽樣？還好嗎？我早說讓您過來，您就是不來。

（畫外音）

樊萍：我這一個人自由慣了，你那兒，就那兩間臥室，你們一家一間，你公公婆婆一間，哪兒還有我的地兒呀。

鍾明明：您來了就有您的地兒，我讓曉暉睡客廳不就行了嘛。

（畫外音）

樊萍：其實後來我也想去給你伺候月子的，這不就有了疫情了嘛，出不去了。

鍾明明：您自己天天在家宅著呀，不悶得慌嗎？

（畫外音）

樊萍：悶什麽悶啊，我天天給你發微信，你也不回我，急死我了，一想起你得乳腺炎我就生氣，他們是怎麽照顧你的？！

鍾明明：怪我，我看了半天書，全是紙上談兵，真生孩子的時候，什麽也沒用上。

（畫外音）

樊萍：那你這是出院啦？

鍾明明：出院了。

（畫外音）

樊萍：孩子呢？睡了？

鍾明明：……睡了。

（畫外音）

樊萍：噢，你那兒半夜了，你也快睡吧。好好補補，別落下毛病。行，睡吧。

鍾明明：拜拜媽媽。

鍾明明掛斷電話，她告誡自己……

鍾明明：不哭不哭，我還在月子裏，我不能再哭……

鍾明明迅速往下挪動身子，躺在床上，拉被子蒙住頭，嗚嗚地哭起來。

 

29，夜。內。吳曉暉家。  人物：吳媽，吳爸，吳曉暉。

吳爸在客廳的沙發上仰坐著，頭枕在沙發靠背上，閉著眼睛。吳媽在客廳裏抱著寶寶，一邊嘴裏“噢……噢”地哄著寶寶睡覺，一邊輕輕拍著寶寶的後背，一邊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吳爸：他要是睡著了，你就把他擱屋裏，叫他躺好了睡。

吳媽瞥了吳爸一眼，沒說話，繼續走著、拍著、哄著……

吳爸（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我說你你聽見了沒有？

吳媽（氣聲，但惱怒地）：待著你的吧，說那麽多廢話幹嘛！

吳爸：你怎麽不懂好歹呀！我是讓你歇會兒，你跟我發什麽脾氣。

吳媽（繼續用氣聲）：你要真想讓我歇會兒，你就抱會兒孩子。你明明知道這孩子一放下就哭鬧，還坐那兒說便宜話。

吳爸（歎口氣）：這曉暉怎麽還不回來呀？不就是去醫院接送一趟人嘛。

吳媽：你就消停消停吧，明擺著出了什麽夭蛾子，都是你出的主意，非要讓明明住什麽旅館飯店的，人孩子心裏能不別扭嗎？

吳爸：哎哎哎，讓明明住旅館，這是集體討論通過的，你也同意了，現在怎麽埋怨起我來了。

吳媽不說話了，繼續哄孩子。

房門那兒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吳爸挺直了身子，吳媽停下了腳步。

吳曉暉開門進來，順帶把門重重地關上。吳爸吳媽快步走過來。

吳媽：哎，明明怎麽樣啊？還滿意給她租的房子嗎？

吳曉暉黑著臉，什麽話都不說，徑直去了衛生間，很快，衛生間裏傳來淋浴噴頭出水的“嘩嘩”聲，吳爸吳媽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望，誰都沒敢出聲，倆人站在浴室門外，安靜地等著……

吳曉暉終於洗完了，等他穿好衣服，推開浴室門，看到爸媽一直都站在門外等他，他終於長出一口氣，瀉了瀉火，說了一句“餓了”，就轉身向廚房走去。

吳媽：饅頭和菜都在大蒸鍋裏溫著呢，端到客廳來吃吧。

吳媽和吳爸先自來到客廳，分坐在餐桌旁的兩把椅子上，吳曉暉隨後也端著飯菜來到客廳。放下飯菜，自己坐在爸媽中間，拿起饅頭，一口咬掉半個，兩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費勁地嚼著，咽下一口後，另半個饅頭直接塞嘴裏了。

吳媽：慢點吃，別噎著。

吳媽吳爸就這麽盯著吳曉暉沉默地吃完這頓飯。

吳媽：行了快說說吧，明明是什麽個情況呀，她要是不滿意，咱明天再給她找新地方。

吳曉暉：不用找了。

吳媽：她覺得挺好的，是嗎？

吳爸：肯定滿意呀，那麽高級的飯店，給誰住誰會不高興啊。

吳曉暉：她住她朋友家去了。

吳媽：什麽？她她，她住朋友家去了？

吳爸：什麽朋友啊？不怕她傳染嗎？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呀，要講究科學。

吳曉暉：她朋友家有個農場，就他們一家人，房子多，明明一人住一幢House，就是一人住一棟大洋房裏。

吳媽：啊？那明明是不是生我們的氣了？

吳曉暉沒說話。

吳媽：明明一定生我們的氣了，她一定怪我們自私、沒人性了。可不是嘛，換作是我生孩子、做月子，結果，一天月子的福沒享，還讓婆家給拒之門外，那我得委屈死、恨死……

吳爸：看你說的，明明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她得了嚴重的傳染病，她一定先考慮到不要把病傳染給家人，你看這家裏，小的剛出生，她自己的親骨肉，她怎麽會忍心讓她的親骨肉處在危險的環境中呢？

吳曉暉：行了爸！別老拿寶寶說事了，最怕傳染的是您自己吧？！

吳爸：看你這混蛋孩子，怎麽說話呢？那我是你老子、你兒子的爺爺，我都六十多歲的人了，又一身的病，我要保護好我自己不受傳染病的威脅，這難道有錯嗎？再說啦，我要是被傳染了，你們還有好日子過嗎？啊？這歸根到底，都是為了咱們大家好，她要是連這點都想不明白，那我也白說她知書達理了。

吳媽：你行了吧你。我這，我這怎麽跟明明的媽媽交代呀？！曉暉，那什麽，你明天給明明打電話，就說去接她，接她回家。

吳曉暉：晚了！

吳爸：接什麽接呀，她住在農場，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你們倆神經過敏呀。

吳媽：都是你這老東西，出這麽個餿主意，置我和曉暉於無情無義、自私自利、貪生怕死的境地。

吳爸（站起來）：懶得聽你咧咧。

吳爸去臥室睡覺去了。

吳媽把孩子遞到吳曉暉的懷裏……

吳媽：該你抱會兒了。

吳媽也站起身，但她沒去臥室，而是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吳曉暉抱著寶寶去了自己臥室。

屋裏安靜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