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散的霧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狐狸精到我家 ZT
她是個狐狸精
林小媚第一次來我家時,家裏每個人的臉都是陰沉的,沒有人喜歡她.就是因為她我父母離婚了.
半年後,他和父親領了結婚證,沒舉行婚禮,把自己簡單的行李搬過來,就算是嫁人了.
第二天,她回娘家時,堅持帶上我.她的父親看來也不原諒她的行為,餘氣未消,躲出家門不見她.
她把我帶在身邊,竭力對她的母親誇我聽話,拿著糖,讓我叫她媽媽.我接過糖,扔掉,瞪著眼睛狠狠地喊狐狸精.她母親在旁邊站著,緊緊抓住她的手,流了滿臉的淚.她攆著她的母親去客廳,走到房間門口時,忽然回身對我笑: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很美?
真無恥,我扭過臉去.狐狸精,從此便成了我喊她的代號.
在那時,生活作風問題是考察幹部的一項重要標準.為了她,我父親的仕途就此遇阻.整整半年,家裏幾乎沒人給她好臉色.我看到過父親寫給二叔的信,他說:其實出軌隻是為了獵奇,哪想到她會那樣執著……
我故意把那封信扔在她的梳妝台上,我以為她會哭會鬧,沒想到,她依然一個人把婚姻經營地津津有味.她買各種鮮花裝扮我們的家,花一下午的時間煲湯,她記得全家每個人的生日,並且會買來禮物,放在我們床前.
果然心狠手辣
初中時我學會吸煙逃學打架,像個女阿飛.父親辭職下海後,生意越做越大,根本沒時間管我.而她,整天跟在我身後好說歹說地勸.心情好時,我一聲不吭,心情不好時,我會質問她:我要是有親媽在,我會這樣嗎?她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
奶奶有時會站在她那邊,說我不懂事.她接過話茬說,不關心你的人才懶得說你,你別不知好歹.這才幾年,她就把我奶奶也糊弄了.
我心安理得地扔了書包坐在網吧裏玩遊戲.有一次,她跑遍網吧去找我,找到我時,我慫恿狐朋狗友們喊她狐狸精.她不動聲色,拿出100元錢和三盒駱駝香煙,說:抽不完這些煙,玩不完這些錢,你就不許離開.不然,我告訴你爸爸.
我才抽了一盒煙,上了7小時的網,就知道她多麽惡毒.她把已經暈頭轉向的我領出網吧,問我,以後還來嗎?她說:沒這點能耐,裝什麽成熟,該幹嗎幹嗎吧.
我果然回了學校,這是因為,她說:以後我不管你了,你就給你媽丟臉吧.我咬著牙發著狠回到教室.那個網吧後來因為被人舉報,很快關了.隔壁大兵說是她幹的,我知道她能幹出來,這個心狠手辣的狐狸精.
打著鬧著,日子一天天滑過去,我漸漸長大了.
做了當年的她
父親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我所有的生活都是她在料理.讀高三時,老師偶然提起的複習資料,她總能第一時間搞到.我畢業分配時,她低眉順眼地去找老同學幫忙.
我以為歲月的流逝會讓我們的關係親密些,畢竟她跟我的父親已經結婚這麽多年,而我的母親也早已有了新的家庭.爺爺奶奶開始喊她的名字,有什麽事情都想著她.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好,但是,為了安家林和她鬧翻了.
安家林是個已婚男人,我不管不顧地和他纏在一起.我願意做他的情人,做一輩子都願意.
林小媚知道了,氣得火冒三丈.我不理她,誰都可以指責我,惟獨她沒資格,我隻不過是做了她當年做過的事.
沒多久,安家林開始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短信,在街上看到我便遠遠躲開.我在他回家的路上攔住他,問他原因,他苦笑著說:你後媽……
當我衝回家時,林小媚正在陽台上悠閑地澆花.我吼她:你憑什麽管我的事?她不說話,等我哭鬧夠了,她說:我做了手擀麵,估計你也餓了,去吃飯吧.
父親沒有回來,飯桌上隻有我們兩個人,她說:我希望你以後不會為做過的事情後悔.我利索地回答說:不會!我隻會像你一樣從中體會到樂趣.她盯住我看了很久,默默起身回了臥室.13年了,她的背影依然優雅,這是個打不倒的女人,我早就領教了.
之後一個星期,安家林依然不理我,甚至把手機換了號碼.我決定孤注一擲,去找安家林的老婆攤牌.
林小媚站在馬路中央拉著我的胳膊,說:你不能去,不然會後悔一輩子.我甩開她的手,扔下一句:你當年是怎麽做的?我聽她在後麵帶著哭腔喊:以前是我不好,傷害了很多人.
這些年,她過得不幸福,婚姻一直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她跟誰說起來都是一臉甜蜜,其實我知道,父親對她非常冷淡.但是這不代表我以後也是這樣的命運.
她趕來的時候,安家林7歲的女兒正惡狠狠地罵我狐狸精.我心裏一顫,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她在身後抱住我,握住我冰涼的手.她眼睛裏有著我再熟悉不過的光芒,曾經,這是她母親給予她的擔憂和惶恐,現在,她都給了我.
這眼光,讓我乖乖地被她牽著手,一路領回家.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聽她講過去的事.我不知道她曾經懷過父親的孩子.那時侯,她瘋狂愛著他,心裏想的隻要一件事,就是不能失去他.她終於得到,卻沒了愛情,隻剩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負疚.她把腹中的胎兒打掉了,隻為了全心全意對我好.
我知道她很苦,她的父親,那個倔強的老人,在她結婚的第二年便去世了,到死都沒原諒她.這成為她不能觸及的痛.
先前,我從來沒想過原諒她,當同樣的經曆賦予我之後,我才明白,我和她都不過是同樣憧憬愛情的女子,而這樣的女子都是既脆弱又敏感的.
願做她的女兒
後來,遇見一個英俊斯文的男人,我終於正常地戀愛結婚了.有了女兒妞妞時,她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沒人看孩子,你說一聲.我說:肯定要找你啊,你這個當姥姥的,不幫我看孩子,還想享清福啊!她愣了愣,居然哭了.
父親和她都老了,兩個人有了老來伴的依戀,時常牽著手一起散步.她的話也開始多起來,晚上常常跟我絮叨,說今天看了什麽電視劇,帶著妞妞上街時碰到誰.女兒在床上睡地香甜,我坐在她身邊,很認真地聽.
國慶節,我領著她和父親去了市裏一家最高檔的婚紗攝影店.化妝時,我聽到化妝師恭維她:你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她低頭,看著我笑.我忽然想起那年,當我喊她狐狸精,她回眸一笑,她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很美?
那時,她真的很美.光陰多殘忍,數者念著,就把一個美麗的女人催老了.拍照時,我說:爸爸,你靠近她一點……其實我想說,爸爸,你要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喊她一聲媽媽,可是,我願意做她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