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草 (五)
(2008-08-24 21:57:19)
下一個
五
水草到商場上班的第一天,就遇上了王強。
王強是商場的保安,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在外麵當了三年兵,現在政策變了,當兵回來也不安排工作,所好他人高馬大,再加上退伍軍人身份,倒是適合幹保安。王強第一次見到水草時,隻覺著耳目一新,在這珠光寶氣的商場裏,水草的樸素格外地顯著與眾不同,在別人眼裏是鄉土氣息,但王強卻覺著很親切,他想這樣的女孩才是適合當媳婦的。所以,王強對水草是格外殷情,有機會就往水草的櫃台上湊。水草倒也是不反感王強,兩人經常在一起有說有笑。
水草剛開始是在食品部,但後來一次化妝品部的經理來買小吃時,看到水草的皮膚白裏透紅,特別適合做化妝品的推銷,就勸她申請來自己的部門。水草當然很樂意啊,負責化妝品櫃台的女孩個個時髦可人,水草心裏早就羨慕不已了。於是水草被培訓了一星期就上了櫃台。那天王強來化妝品部找水草,第一眼,還真沒認出眼前這個化了妝,身著淡藍色西式套裙的女孩就是水草。難怪說,“人是衣服馬是鞍”,一經打扮,水草竟然也可以用動人二字來形容了。
水草拿到第一個月工資時,買了些水果去看望張蘭,其實更主要的還是,她挺想念李小明的。李小明現在成了大忙人,隔三差五就要出差,所以自從水草搬出去住後,也沒有去找過她。
來到李家,張蘭一見水草這今非昔比的樣子,就暗自慶幸把她早早送走了,否則瞅著她如今這份水靈,放在家裏還真不放心呢。而李小明一見水草,心裏的喜歡就又多了幾分,尤其是當水草和張蘭坐在一起,他在心裏將兩人做了比較,真是一個老一個嫩,一個幹枯一個鮮豔,心裏這杆稱偏誰多一點也就不言自明。
當水草告別要出門時,張蘭和李小明一前一後地跟出來,張蘭說,水草你要常來看我們呀,水草說當然啊,我都把這兒當自己的家了,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小明一眼,李小明也點點頭。
第二天晚上,李小明就戴了一頂帽子摸到水草的租屋了。水草租的是靠近郊區一個菜農的房子,主人住樓下,水草住樓上,要進水草的房,必須通過主人的客廳,李小明一進去,就後悔不該來,這家男主人把李小明裏裏外外打量著,女主人大概是不在,否則也不會閑著不出來。李小明還沒上樓,就虛張聲勢地開始喊,水草,你姨讓我給你送點東西來了。水草應聲出門,說是叔啊,男主人這才進了自己的房。
李小明一進去就鎖上門,然後上前一把抱住水草,嘴裏喃喃道,想死我了,寶貝。兩人便如饑似渴地糾纏在一起。事後,水草躺在李小明的胸前,兩人聊著天。水草不知怎麽想到了王強,跟李小明說:“小明,你知道嗎,我們商場有個小夥兒總來找我聊天,大家都說他對我有意思呢。”
李小明心裏有點兒往上冒酸水,他雖然在心裏頭認為水草是他的人,可是他又不想表現出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給這丫頭太多的幻想。所以,他故作平靜地接下話茬:“水草啊,你也是得考慮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了。”
水草心裏一沉,翻身坐起,看著李小明,冷笑一聲說:“我倒是想考慮,可我這樣一個被人遭踐過,不幹淨的身子,誰還稀罕呢?”
李小明訕訕地笑著,說:“這都什麽年頭了,誰還那麽封建啊?”
水草心裏委屈,也使起了姑娘家的任性,跳下床,抱起李小明的衣服砸在他身上,說:“好,我明天就找個人嫁了,省得你怕我招了你,惹了你。”
李小明灰頭灰臉地穿上衣服,又對著鏡子把頭發捋了捋,走到坐在床邊的水草跟前,輕輕撫著水草滑嫩的肩頭,帶著幾分傷感,說:“水草啊,我現在這樣子,又能帶給你什麽呢?就算我和張蘭離婚,娶了你,依你對她的了解,你想想看,她會讓你過安寧日子嗎?我是對不起你,可現在我一心想混出頭,還不是為了有機會補償你。”
水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李小明嚇一跳,趕緊捂住水草的嘴,說:“你別這麽大聲,我看你那房東也是個愛多事的人,別給自己惹麻煩。”李小明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想了想,又掏出一百,放在水草手上,說:“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啊。”然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水草看著手上的兩張百元鈔,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她開始意識到,這輩子算是毀了,回不去了。王強,那憨厚耿直的小夥兒,多好的一個人啊,她是配不上的。而李小明,這個男人,她也是靠不上的,自己就快二十歲的人了,在農村,同齡的夥伴們都或是訂了親,或是成了家,而她呢,卻成了一隻被扔在城裏的“破鞋”。水草木然地穿上衣服,又木然地坐在那裏化妝,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出門。
正當水草沿著街道漠然地往前行時,隻聽得“嘎”地一聲,一輛紅色“木蘭”在她身邊急刹車停下,把水草給嚇住了,待定睛一看,竟然是神采奕奕的何道姑。
“你這是往哪兒去呀,水草?”道姑看到水草心裏滿是歡喜。
“還能往哪兒去,瞎逛唄,今天我不當班。”水草無精打采地答道。
“那好啊,跟我上山玩一趟吧,我還記著你做的菜呢。”
水草想想,也行啊,不然自己還真不知要去哪兒,於是坐上車,摟著道姑的腰,何道姑一踩油門,便帶著她“飛”起來。
行了十來分鍾,就到了“靜心觀”。這道觀前後四個院落,有主殿,側殿,還有廂房,一應俱全。何道姑把車開到院裏,馬上就有小道士出來,把車接走,水草正驚奇這裏道士、道姑都有,又有一個小道姑沏茶端果上來。何道姑坐定後,瞅著水草說:“你現在可是比以前俊多了,女孩子家,就是受打扮啊。”
又說:“我和你有緣,所以看到你,心裏就喜歡。”
水草說:“是嗎?”
何道姑關切地看著水草,說:“我看你氣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水草鼻子一酸,眼圈一紅,就想掉淚,但還是忍住了,卻什麽也不答。末了,卻頭一揚,說:“何師傅,人家都說你是神機妙算,你也給我算算,看我是什麽命吧。”
何道姑說:“好啊,把你的生辰八字報給我。”
水草為難了,說:“我哪裏知道啊,我爸媽死得早,我隻知自己生在哪天,卻不知是什麽時辰的。”
何道姑說:“那我就沒法算了,我最擅長的就是憑生辰八字算命和看風水。”
水草苦笑一下,說:“也不用算,我知道自己是個苦命人。”
道姑搖搖頭說:“不一定,生有時,死有時,富貴亦有時,我看你前額開闊,麵若桃花,應該是行運的。”接著,又語重心長地說:“水草啊,我們都是農村裏出來的丫頭,跑到他們城裏混日子,得多長點兒心眼。他們城裏人自以為很聰明,其實挺好糊弄的,關鍵是咱們要學著找機會。我這可是跟你掏心窩子說話呢,你得記著點啊。”
水草說:“其實這城裏有什麽好啊,我花了那麽多錢,辦下一個城裏戶口,不也就這樣嗎?”
道姑笑笑說:“有沒有城裏戶口沒關係,關鍵是得抓住一些真材實料的東西。”
“怎麽抓啊?像我們這樣無依無靠的,還想抓什麽呀,有碗飯吃就不錯了。”
何道姑像想起了什麽,說:“對了,你現在幹什麽呢,我記得張蘭說過你已不在她家做了。”
“我在商場賣貨。”
“掙得多嗎?”
“唉,也就四百塊錢吧,賣好了,能提點兒成。”
“那是太少了。今天下午我有個道場,是給一個歌舞廳老板做的,聽說他的歌舞廳是全城最大的,你想不想去那裏上班,工資應該不錯的。”
“我又不會唱,不會跳,去那裏幹什麽?”
“你可以學啊,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向那老板推薦你去。”
水草挺感激地說:“謝謝你了,何師傅,你對我真得很關心。”
“我說了,咱倆有緣嘛。也不知為什麽,看到你,就想起了當初的我,也是挺不容易混到今天的。”看來何道姑是真得如她所說,與水草投緣,盡和她說些肺腑之言。
水草也從心底裏把何道姑看成了知己,心想日後再遇什麽事,應該找道姑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