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勝

我是一個中國海員,在船舶和海上生活和工作了近30年。如今到了晚年,來到了異國他鄉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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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海記事 2008 (7)

(2008-10-06 19:04:24) 下一個

05-08-08  TUE

今天我整理和重新抄寫了我的電話本,有一些很久沒有聯絡的朋友,本想就不再抄錄了,最後我還是把全部的電話號碼都重新抄到了新本子上。每一個名字都讓我回想起不少的往事,每一個名子的後麵都有一段回憶,每一個名子都有一個故事。

 

1980年的兩伊戰爭其間,我在“牡丹江”輪工作。棄船回國之後,1981年我又奉命回到停泊在伊拉克巴士拉的“開平”輪。這期間,我結交了兩個好朋友,一個是中國海員關銘鑒,他是一個電機員。一個是香港海員謝鴻財,他是一個水手。謝和我通信好幾年,有一年我們船到香港他還帶著他的孩子到青衣島的船廠來看我,還給我帶來了不少的禮物。可是後來他搬家了,我們也失去了聯絡。

1995年我到廣東增城抗美鎮去看望關銘鑒,按著他留給我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家,可是關銘鑒已經病的不輕,頭發都掉光了,我又不知是什麽病,又不敢問。我已經認不出來他了,而他也認不出來我了。他對我的到來,沒有表示出任何的驚訝和興奮。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殘酷和無情。關銘鑒是多麽好和多麽善良的一個人,病魔為什麽狠心地光顧了他。

 

7080年代,我們都是記錄朋友的通訊地址,和朋友信件來往,保持著聯絡和友誼。隨著科技的進步,現在我們和朋友來往都是通過電話和電郵,打個電話和寫個電郵,非常方便和快捷。而目前船員還不能完全享受到互聯網給人類帶來巨大的便利。因此打電話就成海員對外溝通的主要手段。船到了港口給親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也多少緩解了船員的鄉愁和思念親人的痛苦。航行中也可以通過海事衛星接撥家中的電話,和親人互訴衷腸,以解相思之苦。科技的進步和國家的富裕的確造福於海員,我在廣州遠洋公司工作時,離家上船就是生死離別,那種痛苦是今天不能想象的,也不能理解的。

 

06-08-08  TUE

今天上午拋了3次錨,電纜公司投訴我們拋錨離他們的電纜隻有68米,要求我們至少離電纜100米。我想讓船向前50米,可是拋錨後船又退回原來的位置。隻好起錨重新拋,這回奇怪了,拋完錨船不向後退了。這樣向前了大約200米,又太靠進另一條電纜,我隻好又拋下右錨,將左錨起來,這樣船在理論上能向後150米,因為我拋了6節半錨鏈,長度是175米。就這樣忙了一個上午。

 

我早上7點就上駕駛台看海圖和計劃,8點通知機倉備車,9點鍾車備好,1015拋好了第二錨,完車。1100又決定重新拋,沒通知機倉。1140第三次拋錨成功。

 

拋錨和起錨這是最簡單的操作,可是我幾經思考,猶豫不決,生怕出點事,看來我已經不適合做船長這樣高風險的工作了。這幾年的辦公室工作讓我的航海技術大大地退步了,過去我走日本內海,離靠碼頭,過麥哲倫海峽,我從來沒有猶豫過,我是敢於向困難和風險挑戰的人,我認為別的船長做的到的,我就能做到,別的船長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因為事情是人做的。因此航運處和海監室的管理人員都認為我的膽子大。可是現在,移個錨位我都思前想後。猶豫不決,看來真的是不行了,不服老是不行的。

 

三副是緬甸人,什麽也不懂,他也不學,每天悠哉悠哉的過日子,倒是輕鬆自在。讓人不理解他還是大副的執照,連個船位都不能定,我讓他把GPS轉換成顯示船位,他都不會,開雷達也不會。現在是船不走,停在這裏,否則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副是江蘇人,原來是海軍的艦長,官拜少校。他已經做了45年的船長,不知為何他同意來做大副。可是他工作很努力,也沒有架子,對我也很尊重。他的人生經曆讓我很羨慕。做了軍人,幹部和海員。不像我做了一輩子的海員。他是海軍大連艦艇學院畢業的,轉業做為複員幹部分配到了北京。由於他有航海這一技之長,他又下海做船員,他是自願上船的。不是象我們別無選擇,不得不做這一行。

 

07-08-08  THU

在辦公室裏精力充沛的我,在船上的感覺很不一樣,每天下午我都覺得昏頭漲腦的。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而我在公司裏從來沒有這種感覺。說起來我已經有十多年沒有睡過午覺了。因為睡了午覺以後,晚上就比較難入睡。也浪費時間,一個午覺,整個下午就做不了什麽事了。

 

4日那天,新二軌上船,公司讓把一些物料退回去,可是風浪太大,我當機立斷,在收到了夥食和卸下一些甲板的物料之後,氧氣瓶等就不卸了,昨天王總管來電話說,小船要來拿氧氣瓶,我說先別來,因為船吊沒修好,等修好了船吊再來,可是小船在傍晚還是來了。

 

我的行李還在小船上,捆紙箱子的繩子已經鬆開了,就存放在露天,今天早上又下了雨,看來東西是不能讓他們幫忙帶的。東西已經到了他們船上,也隻有聽天由命了。心痛也是沒有用了。

 

今天下午AJIU又來電話,告訴我三件事,一是新船東還要來量油,二是向他們要求加油,三是問他們何時開航。我覺得這個電話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我們的老板還是三達。有事我們就問三達,我們沒有權力去問人家。

 

船員已經基本上不幹活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在這種情形下,也隻能這樣了。那天上夥食,最後是大副和我給小船解的纜,船員已經跑光了。可是卻沒有忘了要勞務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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