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vs.西風— 房東老周（外一篇）

老周的房子是一幢“大樓”，門前一小塊綠地，先前還有半米多高的天然灌木柵欄，後來大約是珍惜那每年數次修剪的所需花費的不菲銀子，請人統統鏟了去，倒也逾現清爽，沒了往日裏陰森老屋的恐怖。後麵帶個小花園，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老周就住在這“禪房”裏，而大樓就被我們這群房客占領了。

說起老周，那可是資深老房東阿。二十多年從業經驗，麵試過各“色”人等不下百人，絕對的閱人無數。從十多年前起，漸漸專營起中國業務。原因當然歸功於我中華民族所獨具的優良品質：老實，勤勉，從不滋事，“They never complain.” 看來我們無愧是所有管理者的最愛。前後住過的中國房客不下二十餘人。可惜在這漫長的歲月中，老周也沒能充分發揮有利的環境優勢，把中文學起來，以便更好地開拓市場以及為顧客服務。不要說中文學習，就是對中國風俗文化也知之甚少，耳濡目染在她是完全白搭，充分顯示著作為一個管理者的優越感。我們常常幻想有一天，老周突然用中文對我們說“小樣兒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天天當著我的麵，說我的壞話”……唉，於她，聽不懂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話說那一年暑假，老爸老媽不遠萬裏趕到S D來視察我們的學習和生活。忙不迭得另找房子，考慮種種，決定讓他們住在老周家，我們搬出去。與老周商量，萬惡的資本家果然一點兒不同情勞動人民的疾苦，要求我們按每天每人2刀付給她多餘的房錢，理由是我們4個人晚上在這裏吃飯，要增加她的utility. 可是一共隻有十天，我們還不會總在家吃飯。更別提我們兩個在學期裏常常不開夥，出去玩十天半個月也是常有的事，怎麽從沒見她提過退utility這一說。老公據理力爭，老周萬分驚奇：“你們父母來看你，難道連這點房租都不付給你？你應該讓他們把你在外麵的租金也付了。”— 對如此不忠不孝的人，看來是沒什麽可說的了，乖乖付錢吧。心理感歎，這東西方文化的巨大差異，要讓老周明白這忠孝仁義的道理，此生是無望了。

父母住下第二日，熱情好客的老周就表示要親自示範廚房的操作規範。我說，他們不懂英文，我會如實傳授的。可是，老周堅持要以正規的外交儀式進行。於是，賓主雙方在廚房裏展開了正式會晤，我作為翻譯隨伺一旁。通常在翻譯完老周詳盡而複雜的操作手冊後，都不忘加上一句：你們別理她，她就是這樣囉嗦的。可憐我的老媽一生沒有受過婆婆的氣，在自己做婆婆的年紀卻做了一回洋婆婆的小媳婦。這敏感而細膩的感情，老周也是無從體味的，否則她大概也不會如此堅持要讓人難堪吧。

第x日，遇到了SD史上最熱的一天。老爸老媽正揮汗如雨地在廚房裏做著我日思夜想的家鄉美味：爆炒牛肉絲，魚圓湯。老周望著我們無比困惑，“這麽大熱天，你們就不能吃點兒涼的嗎？這又煮又炒的，你們不覺得熱嗎？”把這話翻譯給爹媽，樂得他們前仰後合，我也是 #￥%@!&#**＄，欲哭無淚，難道要我們茹毛飲血？（現在我也知道了在大熱天裏，吃點沙拉、三明治什麽的，冰箱裏拿出來就可以吃，感覺跟吃冰激淩一樣）

另一件趣事是發生再我們可愛的roomate身上。這一天，老周又支使他把垃圾桶推出去。彼時天色已黑，還下著雨，這位roomate極少在家，從不做飯，老兄不大樂意了。本著中華民族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他開了口：Since you’re old…然後，幫老周圓滿完成了任務。這邊廂，老周的臉都綠了，這也難怪，這話在老周耳裏，那可就是：看在你人老珠黃的麵上……

哎，老兄，這可是在美國，說什麽也別說人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