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頓車站（四十）

（四十）

Jack被Xiomara趕出了家門。一個人走在紐約的馬路上，身邊有無數的行人，他卻覺得非常的絕望。他覺得身體很冷，很冷，冷得讓他回憶起有一年在北京生病，也是這樣的冷。是母親陪著他，躺在他的身邊，摟著他，給他溫暖。後來，父親和王叔叔一起來看他。父親還責怪母親，太嬌寵了他。

現在，他走在紐約的大街上，感受著北京的冷酷。

他找了一間酒店，住了下來。第二天早上，他叫了份早餐。餐廳的人一起送了一份早報過來。Jack百無聊賴，翻看起來。突然，他看到了Daisy的消息，將要出庭受審的消息：因為殺死了一個律師。

這怎麽可能呢！

Jack當時就驚了，想不到會因為這樣的事情，竟然又知道了Daisy的消息。也是幾乎突然之間，他想到：那份文件應該是被Daisy拿走了。他想起來，曾經有一次，Daisy在他的公寓寫工作計劃，一堆的文件放在桌上。然後，他們談到結婚的事情，他就拿出那份房產證明，給Daisy看。然後，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是的！一定是Daisy無意中把那份房產證明的文件夾放進了她自己的包裏。Jack知道Daisy的為人，所以他不會認為是Daisy偷拿了他的文件。實際上，他倒是恨不得Daisy有目的的拿走了，因為那樣的話，他還算有了確實的著落。但是現在，他也隻能猜測，就是這樣無意中，被Daisy拿走了。

他決定出庭旁聽Daisy的案子，這是一個重新接近她的機會。否則的話，他也很難有臉麵再回頭找她去。如何解釋自己當初的不啻而別呢？

但是，他沒有想到Daisy看到自己以後，會昏厥過去。是的，他確信那是看到自己的原因。他慌慌張張地離開了旁聽席，走到外麵。他掏出一根煙，抽吸了起來。剛剛吸了一口，就有警衛過來，提醒他這裏禁煙。他聽了，就看著自己手裏的煙，想了半天，才滅了火。然後，問那個警衛：請問，剛才那輛救護車去哪家醫院？

被抬到救護車上，Daisy就恢複了意識。她聽見周圍亂哄哄的，所以，她不願意睜開眼睛。這個世界真是糟透了。救護車總算啟動了，安靜下來。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是Tom,她知道。於是，一滴淚珠從她的左眼也不知道右眼悄然地滲透出來，卻非常完整地成為一個橢圓形，順著臉頰滑落。她好想好想讓Tom的手去擦拭掉這滴淚珠。但是，這個時候，Tom的手機響，他放下她的手，接電話。

但是Tom低聲“Hello”了兩次，對方卻並不講話。Tom這才想起來看來電顯示，竟然是Iris。Tom回頭看了一下Daisy,這才看到那滴淚珠已經掛到了她的腮邊，就要墮落。這時候，Iris在電話裏說話了：“Tom,你真的愛上了一個殺人犯？”

Tom眼睜睜看著那滴淚珠掉落了，掉落在救護車的地板上。他歎一口氣：“Iris，她沒有殺人。”

“當然，你是華爾街的知名律師。你們可以在法庭上為她辯護無罪。辛普森也是無罪啊。但是，你這樣把自己和一個這種品性的女孩子聯係在一起，你是不是傻了？”

她還愛著自己。Tom聽到Iris這樣說，第一反應就是如此。他的心裏不由得有點感動，也湧起了對她的愧疚。但是，

“現在講這些有什麽意義呢？我在去醫院的路上。”

“我知道。我在旁聽席。你是一個有理想的人，你現在這麽年輕，你還有許多的計劃。她的素質幫不了你。”

“謝謝！Iris，醫院要到了，就先這樣吧。”

Daisy被送進急症病室，這時候，她已經覺得自己完全康複了，就想站起來。但是護士立刻阻止了她，微笑著對她說：“要等醫生來，我們要給你做檢查”。她轉頭看Tom，他微笑著對她說：“既來之則安之。正好，做一下全麵的身體檢查吧。”

“我沒病。就是低血糖、貧血。老毛病了。”

“好了，大小姐。美國和中國不一樣，你這樣在法庭上昏厥，不做一次全麵檢查，法官都放不過我們。我去前台看看需要什麽手續，你自己乖乖地在這裏躺好，不要亂動。”說完，Tom輕輕地在她的額頭親吻一下，就跟著護士離開了。

整個房間就剩下她一個人，一個人麵對這個急症病房的氣氛。怎麽說呢？這種醫院特有的白色、特有的氣味、特有的那種心理暗示，幾乎一瞬間就讓她真的有了生病的感覺。她就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是病了。甚至，她有了一種感覺，一種自己會就此躺到生命的終點的感覺。那麽，誰會是陪著自己最後一刻的人呢？她的腦海裏幾乎立刻就出現了旁聽席上的那個人，Jack。但是，她又立刻在心裏否定了。不！她絕然地用Tom取代Jack的影子。人生其實是沒有選擇的，這個道理，在父親離開的那天，她就懂得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刻，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打破了這個房間的那種純純的白色氛圍。她的第一反應一定是Tom，她突然對這個老男人心疼起來：不應該再讓這個老男人為自己擔心了。於是她調整一下表情，做出微笑狀，轉過頭來，嘴裏喊著歡呼的話：耶，我……

但是她的話一瞬間就凝噎了。